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1 我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竟然发现一张白净的脸凑到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待拉长焦距才皱眉“什么时侯了?” 解语花挑了挑眉梢,表情未明。我心说这小子还真和小时候不同,明明那时候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姑娘…… 我忽然灵台一闪觉得不对,猛然坐起身“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然后就发觉身上的丝被随着动作滑到了腿间,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指着他道“你胡闹什么,快把衣服给我。” 笑话,大男人的被剥得精光,也忒丢份儿吧 。 而解语花却无动于衷的盯着我胸口处,我低头看看,没什么啊?又不是大姑娘的胸脯。可再看他的眼神,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他侧躺在炕上,一手托着腮帮。白色对襟真丝短褂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很有点民国初年旧式公子哥儿的模样。只不过眉眼过于阴柔,让人特别不舒服。 我转头环视了一下室内,得出两点心得。 一是,我确然是被顺过来别人的地盘上了。至于怎么“顺“得,我完全不知道。这斯谈完正事后非要跟我叙什么旧,扯着我去自家开的茶馆喝了一壶,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不担心,毕竟两家的渊源匪浅,他解家小子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为了鬼玺拿我当人质。 二是,嘿!这小子贪了不少好东西啊。这屋子里的摆设看样子十有八九都是正品,把元青花用来插鸡毛掸子,这解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这时候按捺下心思,好言相劝:“那个,小花?怎么说咱们还是发小儿一场不是?以后入蜀不定多凶险,还得互相照应着。要是那地方得罪你了,或者我那两个伙计有什么冒犯之处,我吴邪给你道歉行不?” 我估摸着许是拍卖会那会儿,闷油瓶把他掐得不轻,记上仇了?可我的解小少爷哎,那闷油瓶是何等人物,你挡他的路,不把你灭了就是你祖上烧高香了。我也没多大责任啊,最多是看管不利?何况这谁是大爷还指不定呢, 你说你把从闷油瓶那儿受的气都记到我名下,我得多冤啊。给吃给喝,还得给他摆平麻烦,我这不成爹了?不过想想人家在斗里怎么对我,我这样想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按理说我这么低声下气的道歉,也该算诚心给人台阶下了吧。换句话,怎么说我也算是吴家长孙。甭管你多大能耐,老九们的后辈里,我们还是平起平坐的。 可这解语花愣跟个木头人似的,打算装到底。我心里就有些不悦。 而过后,这小子口中吐出来的话差点没把我吓晕过去。 “无邪哥哥” 这,这不是霍秀秀的声音么。感情这兄妹俩爱玩换装游戏?这角色扮演还上瘾了不是? 可这要是霍秀秀,那就大条了。我一光溜溜的大老爷们,她一黄花大闺女。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霍老太婆那双禁婆一般的黑眼珠,冷汗就冒出来了。 我立马搂紧被子,蜷缩起来。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他看着我“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盯着他上下鼓动的喉结松了口气,怒道“解语花!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要回去了。” 他笑的时候,白皙的兰花指貌似勾了勾不存在的发鬓。半直起身子,一副昆剧青衣花旦的模样。我只觉得这小子说不出的邪乎,只想立马离开这鬼地方。 最好马上回到酒店,同胖子唾弃一下这阴不阴阳不阳的小子。还有闷油瓶……,额,这个不说也罢。 正当我反身探向炕边架子上的衣物的时候,冷不丁大腿一凉。一双柔软滑腻的手便伸进丝被,摸到我大腿根的敏感处。 我倒吸了一口气,立马转头瞪视着靠过来的解语花。 “你要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扮过花旦,他的眼睛非常有神采。水润乌黑,像上等的琉璃珠沁在一汪深潭里。 那一瞬,我有些恍然。竟然想到另一双也是极美的眸子,只不过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总是如古井一般,泛不起半点波澜。但是,意外的干净。就像一场秋雨过后,澄澈清明的苍穹。 这一走神,解语花已然俯下身贴在我的膝头,扬起脖子看着我。“无邪哥哥,你不知道。我真是羡慕秀秀是个真正的女儿身啊” 未了,他神色陡然生变。双颊微潮,眸光狠厉。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是多嫉妒你,可以摆脱老九门的羁绊。做一个普通人。可以不用三更起,夜半睡。不需要从小压腿,软韧带,以常人难以想想的残酷方式练功。十几年如一日。老吴家,确实把你保护太好了!” 他有些咬牙切齿,可是他的手却在抚弄上我下面那玩意。 我觉得不寒而栗,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不待我缩起身体,他另一只手掐在我腰间的某个穴位处,我的下半身立马就使不上半点力气。 “我操,你他妈的想干什么!”我故意放大声音,双手撑着身体后挪。 他撇嘴冷笑道“这里是什刹海爷的私人宅邸,你叫得再大声也没用。”说完一手托起我的小腿肚,将我整个身体扯了过去。 他扯掉丝被扔在一边,再次探向我下身。我又急又怒,骂道“放开老子,你这龟蛋!”挥拳便冲他面门招呼上去,无奈距离太短,无法加速,半道上就被他一手截住。 别看这臭小子是唱娘们儿戏的,可这力气却丝毫不含糊,怎么说我也是百来斤的大男人,也有些臂力。可他就跟玩洋娃娃似的将我的双手反剪至身后,褪下自己的裤子将我的手腕绑个死紧。以这种绑法,不出一个小时,我的手就会因为血流不畅儿坏死。而我已经没心思想这些,外翻的双肩痛得我直冒冷汗,就像是被人卸了俩胳膊似的。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解语花拉开我的双腿用手给我打飞机! 我操,他那双手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按说练功的人最起码要有一手老茧,可他那双手不但没有半点糙感,而且柔若无骨宛若女人的柔荑。 我好像自从下斗以来就没怎么敢一个人窝在被窝里打飞机,积攒的欲望一碰上他这一双妙似仙女的手,就跟干柴碰上火星,一点就燃,蛰伏在草丛间的性*器几乎是立马就起了变化。 解语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玩意儿,逗弄起来愈发平凡。我连连吸气,看着他头顶,乌黑的发旋。忽然想起在西王母城那会儿,小哥用刀划开手心,将血摸在我袖子上。转身低头将手像树丛探去的情景。那个时候,因为下着雨。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可头顶中央的发旋也是这么固执的膨起。 下身传来刺痛,我倒吸一口气。正看见解语花掐着我下面肉球上的皮肤。 “我说你是不是变态啊你,我有的你不也有,这么玩有意思么。”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在斗里,我基本上没什么危机意识。 现在为止,也只当这是个不懂事的小子胡闹罢了,我心思单纯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用中指的指腹来回摩擦我那已经渗出水液的马*眼处。 我倒吸了一口气,一股子电流从尾椎处窜上头顶。 他一下一下的撩拨,逗弄。或者是箍筋我的柱身上下摩擦,前*列*腺液的润滑让他的运作愈发顺畅。 而我已经浑身发烫,倒在炕上如一条搁浅的马哈鱼一般不能动弹。我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就像是被灌进肚半斤陈年花雕。 直等到他的嘴唇触到我的胸口时,我才像触电一般弹起来。右边的乳*尖被他含在嘴里的时候,一种羞耻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然而下身的快感让我无法放抗,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大口喘息。 被含咬的乳*首感觉就像是被一条冰冷濡湿的蛇攀附,吐着长长的信子用冷冷的眸子逼视着我。仿佛那腥臭的味道就萦回在嘴边,我禁不住转头干呕了起来,睁开眼才看见解语花已经凑上来的脸泛着不明的情绪,只不过手下的动作愈发频繁。 被反绑的手已经失去知觉,而干呕的涎液拖出长长的银丝,像蜘蛛的网一样拖在床单上。一时间委屈,难堪涌上心头,我这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就这么被人摆弄。我的确是个熊包,离开胖子他们,他妈的什么都不是! 当下身的欲望积累到一个点时,我大脑一瞬间空白。恍然有种失禁的感觉,直到鼓胀在欲望里的热流激射出来,全身不自觉的颤抖着。 我羞臊的缩起身体,尽可能的将生殖器掩进被单。而这王八蛋却还是不放过我。 他一把捞过我的脖子往他身边带去,我低头正好看见他结实下腹地下,由于为着片缕笔直的双腿,以及伏在浓密的毛发中性 *器…… 只不过那物低垂着头,没有半点起色的样子。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见人打飞机自己都会硬,何况是…… 我立马明白了什么,又狐疑的抬头看他。 他白皙的脸上潮红一片,比我还像个发泄后的人。只是一双眼镜满是讽刺,他看了我一眼,颇为嘲讽的语气道:“你以为练缩骨功是不要任何代价的吗,这本就是门阴柔功夫。只有女人才能永远拥有柔软的韧带,除非是九门提督的张家那种特殊体质。” 所以,解家宁可担着断子绝孙的后果,把你卡擦了?只是不那么彻底?我知道以前宫廷里的太监如果卡擦不干净的话还是会保留一部分功能,或者有欲望的,这些太监极受冷宫怨妇们的欢迎。 我忽然想到葵花宝典的扉页上写着: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然而马上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解语花摁住我的头,将我的脸对准他两腿中间。那黝黑的发丝上,还沾了一些我的精(和谐)液,分外(我爱三叔)。 我立马就明白这小子想干什么,扭身挣扎了起来。 他这回儿原形毕露,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恶狠狠道“张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舔两下会毒死你吗?” 我涨红了脸,气得发抖。奋起扭头,头皮被扯得生疼。他像是暴怒了,一手摸上我的臀部,顺着股间,伸出一指 便捅进我的后面。我抽痛的叫了起来,一个不稳,趴在他腿间。牙齿撞到他的柔软处,他抽了口气。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巨响从房门那传来。像是仿古的双开梨花木门被人撞裂开来。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惊叫道“啊?呀?啊,对不起啊,胖爷我走错门了,你们继续,继续” 我本来如获救星,这下暗骂这死胖子!见死不救。 可是,等我转回身时候,看见胖子将已经带上的门推开,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惊又怒,又有点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样子。 我怒骂:“死胖子,还不快来救驾!” 胖子“啊”了一声,还是惊魂未定道“天真,你该不会是被强了吧” 我怒极,差点从炕沿滚下来。“你这满嘴跑火车,半点儿不着调二愣子!”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操起一边的楠木官帽椅就向解语花冲过来。 “我操你个兔爷儿龟孙蛋子!要不是胖爷我在京城还有点爪子,就被你骗过去了。好啊,敢在爷爷的地盘打天真的注意,你死定了!” 我顺势滚下床避开雷区,摸到桌边的水果刀反手努力割段束缚。 解语花闪开砸来的椅子冷笑一声:“来了个误事的” 我探头看看四合院子,没看到打手,这才稍稍安心,想来这解混球干这种腌臜事也不会让手下人围观,毕竟老九门的脸面还是要的。 胖子好歹也是二百来斤的体重,想扑上去来了泰山压顶。谁知道那混球滑的像个泥鳅,总是抓不住。两人在起居室里你追我赶,展示架被碰到,几十个瓷器摔碎在地上。我禁不住暗暗叨念佛号:阿弥陀佛 待我割掉绳子,揉着发麻的双臂。勉励将裤子套上,穿上衬衫。看这两人还在胶着,便站在门口跺脚道“快走,胖子,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胖子正拎起一只梅瓶想朝跳到房梁上的解语花砸去,听我这么一说有些愤愤不平的退出来。 我二人狼狈不堪的跑出巷道,拦了了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回头看后面,许是解语花本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合作双方,并没有追出来。 胖子一路上虎着脸,闷声不吭。看到他脸上蹭出的血痕,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故意指着他抱着的梅瓶道“拿稳了啊,这可是珍品” 司机不断从后视镜看我,估计是我衣衫不整的逃命样子太过于怪异。 几次就被胖子发现,怒道“看什么看!开你的车” 司机颇为无奈“我说两位儿,你们还没说上哪呢” 我笑出声来“凯悦酒店” “你还有心思笑!”胖子转头瞪我 我瞧着他,他这个人一想最关注这些好东西。此次这般反常,元青花抱在怀里还跟别人差了他五百万,倒是颇有点感动。 因为上次意外,我们不再相信霍老婆子。而是搬进酒店,至少公共场合,怎么说他们也不能太嚣张的。 回了酒店,并没有看到闷油瓶,我洗了把澡将不愉快的事情抛在脑后。 换上睡衣,出了浴室门,看见胖子还气鼓鼓的坐在床沿骂骂咧咧“我早看出那小子不是个东西” 我失笑,擦了擦头发打断他问道:“小哥去哪了?” “小哥?他娘的还能去哪,被霍老妖婆叫去商量夹喇嘛的事儿”胖子没好气道。 我垂下眼道“胖子,这事儿能不能别告诉小哥”不知道怎么的,这么丢份儿的事情我尤其怕他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可能觉得我实在没用吧。 胖子皱起眉头一拍大腿“想起我就搓火,一进门就看到你一丝不挂的被那小子!我操他奶奶的,我还以为自己进错房间了”他忽而表情严肃,有带了点试探的问道“天真,你没……没被那小子……” 我有些烦躁,怎么这死胖子老是纠结这事儿,我根本就不想回想,就当被狗咬了,靠!我一大老爷们还怕啥? 这么想着,我不自觉的加大音量,加重语气“总之,你记着千万别让小哥知道就是!” 胖子抬起头,一时间有些面如土色。我心说怎么了?中邪了? 可是我立马发现胖子的视线其实胶着在我身后。 身后? 我转过身,手上的湿毛巾就掉在地上。 闷油瓶站在我面前,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不是,重要的是他听了多少?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几步距离,脸上阴晴不定。我立马感到脊背上冒出一层白毛汗,就跟太白天撞见粽子一样。 他娘的,刚才还在祈祷最好不要让他听见什么呢,上帝果然他妈的总是用屁股对着我! 我努力扯扯嘴角,颤声道:“嘿嘿,小哥………” 2 前情: 我转过身,手上的湿毛巾就掉在地上。 闷油瓶站在我面前,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不是,重要的是他听了多少?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几步距离,脸上阴晴不定。我立马感到脊背上冒出一层白毛汗,就跟太白天撞见粽子一样。 他娘的,刚才还在祈祷最好不要让他听见什么呢,上帝果然他妈的总是用屁股对着我! 我努力扯扯嘴角,颤声道:“嘿嘿,小哥………” ————————————————————————————————————————————————————— 闷油瓶站在那儿看了我一会儿,便又回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绕过我,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我心头松了口气,却有些不舒服。 胖子这时反应过来了,将梅瓶放在茶几上,凑过去问:“我说小哥,那霍老婆子找你——叙旧?” 我看着这两人觉得奇怪,当时我被解家那小变态拖走,也不知道后来这两人什么情况。 不过最后的时候,霍老太婆说的那句话着实让人憋屈。 什么叫“我需要他在我的队伍里,不怕你们不高兴,你们去不去无所谓,但是他,非常关键。” 而闷油瓶居然就愣是应下来了,我靠!怎么说我和胖子也算是和他出生入死好几回的兄弟了,这事怎么得我们三儿该合计合计。更何况依照惯例,我们都是相当尊重他意见的。他不是都失忆了么,怎么这会儿自己会拿主意了? 我当时是赌气才跟着解语花出去,心说你不让老子管你的事情,老子还不想管呢。 现在想起来,若不是因为他脑袋被驴踩了,明知道霍老婆子没安什么好心拉他下水,还傻兮兮的答应。爷我用得着受解小混蛋那气么,这罪遭得可是没头没尾。 我心里本来就憋着股气,又给那解小混蛋闹了一通,更是搓火,说话这语气就有点冲,几乎是质问: “我说小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做得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你明明知道那霍老太婆不值得相信,干嘛要一口答应,事先也不跟我们打招呼……” 闷油瓶并没有搭理我,而是微阖双目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我恨不得冲上去朝他那面瘫脸踹上几脚,但还是站在一边绷起肩膀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扯扯我的衣袖打圆场道:“嗨,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别中了人家的离间计。” 我“哼”了一声,环看房间四周都觉得碍眼。便拎起行李,推搡胖子道“走,我上你那睡。” 胖子看看我,又看看毫无反应的闷油瓶,叹了口气,夺过我的行李包,一把抗在肩上无奈道“走吧,吴少爷哎。” 我们住的都是标间,胖子的房间就在隔壁,用他自己的话说现在和我们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是有窝不能回。 胖子开门插上电卡,才劝道:“我说天真你别那样,小哥也有他的难处。” 我一听心说奇了,胖子什么时候替闷油瓶说过话?大多时候是我在这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倒过来了啊。 可一细想,觉得不对。就回头问他:“我走之后发生什么事?霍老婆子到底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若不是对这两位知根知底,我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是串通解语花把我支开。 胖子将门卡一扔,拍拍我的肩膀“嗨,你就是不相信小哥的定力,也要相信胖爷我的人品是不?我王胖子在潘家园不说抖一抖它地动山摇,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就算霍老妖婆真看上小哥了,我也不能让小哥坐台自己数钱不是?” 我刚抓起茶壶喝水,一口水没咽下去就喷出来了。 一向知道这胖子没溜儿,可没想到他还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我转头看他,拿着茶壶的手都有点抖。 “死胖子,你甭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要我这一壶往你头上灌么?” 胖子嘻嘻一笑拿过我的茶壶“有啥事儿啊,霍老太婆要是想使大招儿,还得看看阎王开不开脸是不?天真,我说你怎么就跟小媳妇儿似的,别整天疑神疑鬼,将来你嫁出去了,还不得被老婆吃得死死的。我看,霍老婆子挺看重你的,干脆给她当孙女婿算了,整好你和小哥成翁婿了。” 我觉得他越说越不成样子,赶紧打断他“鬼玺呢?被他们扣押了?”我知道胖子视财如命,看见宝贝东西宁可丢了脑袋。好不容易强来的东西,断没有还回去的道理。这样问只不过是转移他注意,让他积点口德。虽然回来没看见那东西,估计也是在闷油瓶那里保管。 胖子听我这么一问就皱眉:“你说,那玩意我怎么看,材质都跟西王母宫里那陨玉一样,这东西浑身上下透着点邪乎劲。” 我一听就炸毛了,心说今天刺激我的事情还真一件接一件。就是个温吞水,也得给这两人烧沸腾了。 “你们该不会真弄丢了吧” “哪能呢,我这卫生间抽水马桶老漏水。就从小哥那儿把它拿来扔马桶蓄水池里当塞子使了。”胖子洋洋得意道“你说胖爷我这法儿多好啊,谁能想到我们会把这价值连城的东西藏那儿?” 我哭笑不得,就跟原本鼓了一肚子的气给人用针戳破,一瞬间全放完了。 “你说我又得去找你,我总不能抱个鬼玺满大街跑吧。” “是,你这是物尽其用。估计鲁殇王要是知道你把他混饭碗的家伙式这样使,非跳出来掐死你不可。”我掀开被褥,将自己摞上床。 胖子翻出洗漱用具,向卫生间走,回道“切,别说你胖爷我一泰山压顶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就那鲁殇王早被小哥砍下头颅,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望着天花板,鲁王宫里那一幕清晰得似乎是昨天发生。 闷油瓶右手提着血尸的头颅,浑身是血的出现台阶下面,青色的麒麟纹身跃然出现在上半身,他那时受了重伤,说话的时候血从嘴角渗出来。当时跟他并不相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和个人的软心肠替他担心,现在想起来着实有些心酸。 顿时觉得后悔不已,自己刚才对他的态度实在太差劲了。 算起来我们这些人,一路走来。 多少受他荫蔽,若不是他,我吴邪在墓里不知死了多少回了。我又是个新手,自以为下过几次大斗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就当自己也是个人物了。 其实,现在想来三叔最后劝我远离这一切是有道理的,就算是再好的身手,也没有办法保证次次有去有回。世事无常,大奎如此、云顶天宫的那几个人这样,阿宁如是,还有三叔。 几乎每次行动都有人伤亡,只是我刻意回避现实而已。只顾找寻什么狗屁真实,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是不是我明天早上醒来,那些死去的同伴又会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三叔说他的事,已经到此结束,而我的才刚刚开始。虽然我一直不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我忽然发觉自己现在害怕知道这个一直追寻的真相,越接近源头,这种恐惧感就越来越深刻。就像冥冥中一个巨大的轮轴在转动,你没有办法停止。 它会牵引着我们这些人通往什么样的真相?或者是地狱? 我本性并不是一个坚定的人,我是商人,商人从来是权衡利弊再三的。 不顾风险,是那些亡命之徒干的事。我也有着个性的瑕疵,或许固执,但更多的是懦弱的那一部分。偏偏无法承受结果,却硬起头皮往前赶。 二叔也不愿意我插进这件事情,可是越是接近漩涡中心,我越感觉这其中跟我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说大金牙找到我是一个埋伏的话,那么录像带里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研究所地下室里封条上和我几乎是拓印出来的笔迹。这一切无不说明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局外人。 对于闷油瓶,我觉得自己很龌龊。说什么替他找回回忆,都不过是我潜意识里的幌子。我说霍老太婆拿他当枪使,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我依赖他,不过是怕死而已,知道有个人在斗里永远为你趟雷。对我来说,他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是护身符。可是这次在湖底奇洞,他和胖子差点送了命。 那时候,他笑着对我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然后将头缓缓地低了下来,坐在那里,好像安静的好想只是休息而已。我当时真的是六神无主的去摸他的脉搏。那种感觉,仿佛是冰冻三尺的冷冬,往我胸口浇了一盆凉水。 拼着老命把他俩拖出来,其实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在救自己。 他要是完了;我,也就完了。 我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胡思乱想,连胖子洗完澡出来,也没搭理他。直到他呼噜声渐响,撩起一边的窗帘,这才发现夜幕覆盖下,华灯初上。 这时候,我的内疚与后悔达到了顶点。再也睡不着,便起身提拉着拖鞋开门出去。 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裤站在门口敲了半天,这时候的京城,夜晚温差很大,我冻得半死,差不多失去了耐心,门锁才有了动静。 闷油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自门后探出来,看到我,他那总是波澜不兴的眸子起了点变化。 “小哥”我搓搓手臂,因为冷,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一出口,才发觉声音不对。他娘的,这语气怎么像个娘们!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小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说你个闷油瓶,还不快请我进去,总不能让我堵在门口道歉吧。 哪知道这闷油瓶居然面不改色,动也不动淡淡道“什么事?” “我………” 我刚想说话,就听见房里面一个声音叫道“喂,我洗好了,你快点过来。” 声线很低沉,带着点不耐烦。 我当时脸色就变了,那声音不小,像是从靠近房门的浴室里传出来的。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我拼命拖住跑得跟磁悬浮列车一样的思想,僵着脸伸长脖子探头朝里看,边问“小哥,你,有客人?” 娘的,这闷油瓶堵在这根本啥也看不到! 他“嗯”了一声微微皱起眉看着我,十分之从容淡定,一点也没有干坏事的模样。 可那句话,实在太能让人臆想连篇了。 我摆摆手连连道“没事没事,我不打扰你了。明天再讲。” 说完,便火烧屁股一样打开隔壁的房门,钻了进去。深怕迟了一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带上门,我背靠在门上拍着胸脯换气。刚才那岔儿,我压根被吓得忘了呼吸,实在太爆炸性新闻了。 原来小哥是同志?这事儿,我也知道不靠谱,可我又不是出现幻听了,大晚上的陌生人出现在酒店的房间里本就很诡异,而且小哥不是失忆了么。 但是那句话还有别的解释么?酒店的浴室,洗好澡的人。接下来干嘛?实在是难以想象啊。 今天这些事,一件一件触及我承受底线啊。我这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太岁啊! 3 我在门上靠了会儿,看着旁边浴室的灯开着,便走进去。站在马桶前刚想巴拉裤子,正好瞧见视线下的蓄水池。 我有些好奇,想看看胖子是不是真的把鬼玺放里面了,便将盖子搬到一边的洗漱台上,探头往里看。 由于背光的原因,里面黑黢黢一片,隐约有个拳头大小的浮力球漂在上面。我摞起袖子将手伸了进去。 那水异常冰凉,触到指尖的时候把我冻得一嗦。 我心下有些奇怪,但没深想,估计这酒店用得是井水?可这北京缺水总不能缺成这样吧? 我沿着池壁往里探,触到底的时候感觉水已经没到我胳膊肘了,真他娘的冰! 我打着寒战,左右寻索探摸。突然,就感到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一麻,不知是否是冷水的镇静下痛感被缩化成微微的刺痛,同时几条滑腻的、触感像蛇一样的东西往上攀延,一下箍住我的手腕,一股大力将我往里面拽。 我还来不及作出反映便听到一阵让我毛骨悚然的“咯咯咯”的声音。 那种声音我发誓毕生都不会听错,那竟然是野鸡脖子的叫声!一时间蛇沼那会儿,所有的可怕事情通通涌入脑海里。 “啊——啊——啊。”我吓得大叫起来,并一脚蹬着马桶边沿,死命的将手拔了出来,根本不敢看我那三根手指头还在不在,人就没头没脑的往浴室门口冲。 刚出门口,便一头撞到一个破门而入的家伙。我惊魂未定的用左手抓着他的胳膊叫道 “小哥!鬼!是蛇!那里有蛇,有鬼啊!!!” 闷油瓶显然无法弄明白我到底在嚷嚷什么,他捏着我的肩膀,非常用力。我看着他淡然的眼睛,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了。 我理了理情绪心说正事要紧,便将刚才发生的事理了理跟他托出。 闷油瓶皱着眉,朝浴室里扫了一眼,将我往身后一带,走进那蓄水池。 他站在盆边,凝神片刻,迅速将手伸进去。 我刚想叫“小心野鸡脖子”,转眼他捞上来一尊湿淋淋的物件。 那方砖头一样的鬼玺安静的躺在他手上 ,沉甸甸的。由于水的浸润,变得玲珑剔透,一只群鬼聚集成的麒麟昂首挺胸,踏着一只三头的小鬼,没有半点异常的情况。 闷油瓶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大着胆子关掉总阀门,将蓄水箱的的水全部放掉。随着马桶内漩涡渐渐消失,蓄水池里水位到底。我看了一眼闷油瓶, 探头朝里望去,几乎把脑袋都要塞进去了。可里面出了压阀零件和浮力球,什么也没有。四周的内壁结着一层厚厚的水垢,恶心无比。 我心说,不会吧,难道是出现幻觉了?我又转头去看闷油瓶,而他却盯着手中的鬼玺。做了个手势,示意出去说。 我们转回卧室,胖子依然蒙头大睡。那么大的动静,他还是鼾声如雷。 我心想要不是你这胖子非把鬼玺弄水箱里,我会出这幺蛾子么。我心里有气,颇为费力才将他拍醒,他揉揉眼睛气冲冲的坐起来。 “我说天真,你要是睡不着去隔壁找小哥PK。别在这儿闹腾你胖爷!扰人清梦是要挨雷劈的知道不?” 胖子转脸就看见立在墙边的小哥,然后下移的视线就固定在鬼玺上。 他揉揉眼睛立马就从床上弹起来,叫道“丫的,是不是那伙人来抢鬼玺了?” 我拍拍他,示意他坐下,接着就把浴室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一说。 胖子看了看捧在闷油瓶手上的鬼玺,又看了看我。 他那欠扁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气闷道“你以为我大晚上没事干忽悠你们” 胖子拍拍我满是同情的口吻道“胖爷我知道你今天受惊了,难免会出现幻觉,连野鸡脖子都跑出来了,这里山高皇帝远,西王母那婆娘遥控不了这么远距离的,天真你安心。” 我气恼的甩手,一个没控制住,差点打到胖子。 “我说天真,你对我再有意见也不能扇我是吧” 我皱起眉,这才发现从那会儿到现在,我一直不由自主的甩右手。连闷油瓶也异样的看过来。 我耸耸肩说道“就是我将手伸进蓄水池那会,食指到无名指的手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异常,就是有点麻而已。” 而闷油瓶一听这话脸色倏然变了,他放下鬼玺一把抓起我的右手。他握着我那三根手指,仔细观察指尖,眉峰渐渐蹙紧。 我也看了看,可没有发现一点异常,仅仅是指尖被他握得太紧而发红罢了。 可我被他这般表情给吓到了,按照以往在斗里的惯常,闷油瓶要是变脸色,所有人的心脏都会做蹦极运动的。 胖子也探过来,小声问道“小哥,没什么问题吧。”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过了好久闷油瓶放开我的手,淡淡道“不知道” 肯定我的脸色是相当不好看,胖子静了一回儿,安慰我道“没有情况不就是最好的情况么,人家小哥的意思就是没事,要真有野鸡脖子,估计你就被秒杀了” 我摊开手反复瞧着,既无任何伤口,也没有红肿迹象。 胖子捧起鬼玺,前后左右瞧了又瞧,然后就跟摇色子一样上下摇晃,只不过由于鬼玺太重,他这个样子显得非常可笑。 我无奈道“胖子,你摇啥,这又不是农夫山泉。要是真有机关,小哥还能不知道?” 胖子瞪着我“没看胖爷我在借阴兵么,我看晃一晃能不能掉出个牛头要么是马面来,问问这‘内部人士’这宝贝到底有啥蹊跷。” 我早习惯胖子这么不着调的神侃,给他这么一胡搅,我心里舒坦多了。 我看着闷油瓶,他像是根本没有在意我和胖子之间的互动,而是盯着鬼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想劝他放宽心,虽然这事情说不出的蹊跷,但我这个当事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要是有大问题早发生了。 我刚想出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怎么啊,都在这开会呢。哑巴张那奋不顾身的样子,我还当这里要人命了呢。” 我转头看,竟然是黑眼镜! 他戴着那副终年不离身的黑墨镜,靠在门帮子上。一手提着一把黑黝黝的刀,我瞧着有些眼熟。 他走近我才看清,我靠!那不就是闷油瓶丢掉的那把黑金古刀!这我太熟了,因为它是让我心心念念的龙脊背,所以早在去鲁王宫那会儿,我特意注意了好些时候。 只不过这回儿出鞘的刀刃上有些许水痕,顺着纹路滴到地毯。 “给,你的”黑眼镜将刀递给闷油瓶,抱怨道“你这家伙真没一点人情味,我好心将你把刀送回来,半句感谢也没有” 闷油瓶面无表情,对他出现在这里无动于衷。 我看着黑眼镜一时间有些发晕,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我实在是被搞懵了,这个人完全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他并不属于阿宁的队伍,我以为在那之后大家就没什么交集了。 他出现在这敏感的时候,不得不令人怀疑此人的动机。不过,更让我关注的是,闷油瓶不是失忆了么,怎么他会出现在闷油瓶的房间里? 黑眼镜转头咧嘴冲我笑“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胖子很紧张,搂紧怀中的鬼玺,一脸戒备的瞪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胖子质问道 “受人所托给哑巴张把刀送回来” 黑眼镜耸耸肩。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暧昧的冲我傻笑。凑过来来对我道“我这个人呢,大白天喜欢趴在人屋顶上睡觉,今天游荡到什刹海,你猜我揭开一人家的房瓦看到了什么?” 我一惊,张大嘴巴瞪着他,他怪笑两声便扬长而去。 胖子就大发感言“我操,这小子真是黑!”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他,胖子接着感慨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么” 我作势上前踹他,胖子一缩将鬼玺挡在面前。我看着那绿幽幽的东西,无端生出些悚然。便不再靠近,只道“死胖子,你今晚滚到隔壁去睡!” “凭什么啊” “你呼噜打得直达天庭,叫我怎么睡啊” 胖子打了个响指看向闷油瓶“OK,好的。小哥,你可以把他拖走了,顺便帮我把门带上啊” 我差点气吐血,道“走就走,跟你共处一室不定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呢。” 等我到了隔壁房间,躺上原本该躺得那张床。这才发现,好像晚上闹这么一出,只为凭空生个理由让小哥把我带回来?呸呸呸,这什么破想法啊。 我回过神,闷油瓶已经关上门,扭上灯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静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早前来找他的原因。 我干涩开口“小哥” 闷油瓶没有动静,在我以为他是睡着了的时候,淡淡的声音响起:“睡吧,我守着你” 我哑然,似乎他真以为我还想着在浴室中恐怖事儿。一时间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想到黑眼镜说的话,他听到那边动静立刻就赶来,我忽然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我低声“嗯”了一声,算回应他。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窗帘拉得很紧,方正的空间里黑暗如墓室,但我却异常安心,闭上眼很快就陷入梦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另一张床已经空了。起身拉开窗帘,日光照的我几乎睁不开眼镜。一看手表,已经是九点半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茶几上有胖子留下的字条,大概内容是他回潘家园的铺子交待点事,而小哥去霍老太婆那儿了。让我不要到处乱跑。 嘿,这话说的,当我多大了啊。 我洗漱后套上件衣服,准备弄点吃的。 出了酒店大门,拐过条街找了家小面馆叫了份肉丝面。 我搓着筷子一边等面条,这当口早过了吃早饭的时候,离午饭又太早,所以店里面就我一个食客,我百无聊赖的 打了个哈欠,看着十四寸小彩电里的本山忽悠团,觉得充满生活气息,仿佛现在是在度假。 等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面条端上来了,而我傻眼了。 挥挥筷子招来服务员,指着面前的海碗问道:“你们弄错了吧,我叫的是肉丝面。” 服务员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怎么地啊,这是肉丝面条啊” 我耐心解释道:“你看看这是肉丝面么,根本是只有肉丝没有面。” “干啥呢这是,想找茬啊”那伙计将肩上的抹布往桌上一甩,叉着腰站在我面前。 我忽然生出一种误进黑店的感觉,不能吧,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怎么敢欺客! 我好言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早上没吃东西,胃不知怎么搞得有点不舒服,看到荤腥就想吐,你看能不 能给我换一份素面,这一碗钱我付……” 我还没说完那伙计抽起毛巾往肩头一搭“仗着你有钱咋地啊,告儿你,我们这儿不卖面,只卖肉!” 只卖肉!我不由自主的抽抽嘴角,“好吧,埋单” 半分钟后,我走出面馆,回头看了一眼店名——康师傅。 然后相当无语,感慨京城百姓果然都是很牛叉的。 顺着人行道走着,忽然发现有辆奥迪在旁边的车道上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心里一惊,停下来回头看,而那辆奥迪也停了下来。 我说不会吧,不要是我想的那种情况,这可不是在拍电影。 果然,副驾驶位的门被打开,下来一个黑西装。 径直走到我门前道:“你是吴家少爷吧” 我机械的点头。 那人道:“我们老板要见你” 我向后退了几步,有些戒备“不知道你们老板是哪位?” “我们老板是新月饭店的东家”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看来苦主找上门来了。暗自后悔没好好听胖子的话,非在这个敏感时期出来溜达。 这时候推诿是不行了,只能迎着头皮上,我们家虽不算是独门大户,但仗着我爷爷的威名,道上的人总会卖三分颜面,他们总不至于把我压过去严刑拷问吧。 况且我们和霍家算是达成协议,我要是出事了,相信霍老太婆一定比我家里人还急,她还巴望着夹闷油瓶的喇嘛呢。 我点点头,心底下给自己鼓气,黑西服服务到家的替我拉开车门,屁股挨上皮垫的那一瞬我忽然涌上一股壮士扼腕的豪情。 鉴于北京糟糕的路况,一行人半小时后才到达目的地。 这时辰并非营业时间,饭店前门可罗雀。我们进去后,一老伙计将我引上二楼。 大堂内非常整洁,一点也看不出前些日子有人在此打架造孽,但我就是有种孤身奔赴鸿门宴的感觉。 我们穿过一间间雅座的竹帘门,竟然就来到上回霍老婆子坐镇的那个雅间门口,早有等候在门边的伙计进去通报。 我心说好大的排场呵! 我记得霍老婆子说,这店主祖上是满王朝时期的显贵,听口气如今也不差。 都能光天化日把人扔进永定河么,你说得多大的权势才能滔天啊。 不一会儿伙计将我请进去,我环顾四周,陈设未怎么改动,只是中央的屏风被移到墙边,房间显得宽敞许多。 一个身着鹅黄色丝绸马褂的人背对着我迎着屏风负手而立,他的背非常挺拔,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颀长的身形愣是将功夫服穿出几分飘逸来。 有伙计端着一盘茶具放在圆桌上,恭敬地对那人唤道“老板” 那人一抬手,伙计倾了倾身体,拿着盘子退出去,并将门带上。 那人没有头发,但头型非常漂亮,光脑袋看得人很舒服,弄得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和尚。 伙计将门带上后,他转过身,我着实惊艳了一把。他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不过我想他的实际年龄会更大些。 一双浓密的眉毛是那种斜飞入鬓的样子,颇有点京剧武生的架势。 他的额头很光洁,这么样的距离看不见抬头纹,挺拔的鼻梁,相书上说过拥有这种鼻型的人很有控制欲,和领袖气质。 用刀刃削出来一般的下颌轮廓干净利落。尤其是那一双眼镜,炯炯有神,看你的时候冷电一般。如此鹰眸,隐隐有狼顾之相。 我靠!好帅的老头! 这是继盘马后第二个初次见面就让我震住的老头。前者是由于行事作风酷似闷油瓶;而这一位,满身贵气,想必年轻的时候,必然受无数姑娘们追捧的。 老头用他那锐利的眸子来回审视了我一下,我不由自主的绷紧身体,那感觉就像是接受老首长检阅。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我的眼睛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就是那点天灯的吴家少爷?” 我立马汗颜,多直接的老头,上来就直奔主题,叫我怎么回呢? “恩,老板,事情其实不是那样”我支支唔唔半天说不出了所以然来,或者说我还没有那抢人东西,还能自圆其说的经验。 他摆摆手,装似毫不在意道: “你不用慌,我不是问你讨鬼玺的。那东西虽是不可多得的神物,老夫我送给你但也无妨。” “啊”我目瞪口呆,半天没反应过来。如果不是我脑袋抽筋,那么他的意思是把那价值多少亿的鬼玺送给我们。 这是有点蹊跷啊,那东西拿到黑市去买我十条命都够了。要是我能把这比整个身家都贵重的东西送人? 他看着我的反应,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说道“这有什么意外的呢,你自己手里就揣了个无价之宝。我看就算是整个古玩界的好东西加起来都没你手头上的举重若轻啊。不瞒你说,霍三儿这次夹喇嘛,幕后的牵头人其实是老夫。老夫向你借用那个人,鬼玺全当作做租金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思维有些迟钝。 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闷油瓶,而霍三儿恐怕是霍老太太。 嘿,这闷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身价渐长啊。我是知道他身手了得,可从来不知道他能上升这等程度。 鬼玺也只能当他的雇佣费儿?那我被他救了那么多次,岂不是要把小爷我八辈子都赔进去了? 我说这闷油瓶不错啊,遇上真伯乐了。 老头子说话的时候,将一只手背在身后,颇有点遗世独立的样子。 我扫清脑袋中那些有的没的,答道“那得看他自己的意愿,我们只是他朋友,没道理强逼他。” 老头只是笑笑,踱步到圆桌前,示意我坐下。 他摆弄着桌上的茶具,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这小子,可是得了便宜卖乖。” 我这才发现,他的右手居然少了食指和中指两根指头,齐根而断。 断面处平滑,分明就是利器所伤。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他的左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绿色的翡翠扳指,一看就是老坑玻璃地儿的极品。这老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满(和谐囧)清遗族的贵胄气质。 他看我猛瞧他的手,便将残缺的右手抬起来,自嘲似的笑道:“老朽年轻那会儿是个赌徒,很多人都在那一桌儿上搭上一条命,我丢掉两根手指,算是老天开恩了。” 我听着这句话有点别扭,总觉的其中定然是有着某种不为人所知的背后意义。但那是人家的私事,我没那个闲情去探究。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颇为惘然。 但那只是一瞬,他反应过来,手下也不闲着给我递上杯茶,我双手捧接过来。 他仔细打量我眉眼又笑道“你长得不像你父亲,道是神似你爷爷吴老狗” 像我爷爷?我爷爷那土了吧唧的样子,怎么都说我像我爷爷呢。 我有些郁闷,顺势问道“老板认识我父亲?” 我爸和我二叔都不是道上的人啊,基本上从不参合。 我爸就更别说了,他是个板正的学究,最恨这些下三烂的行当。对我家那些个老底儿他从不关心,怎么会认识这人物? “你父亲满月酒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我缀了口茶尴尬的笑笑,心想这么说这人的辈分就大了一阶啊,得是我爷爷那辈分的人。 他接着说“那时候,我不过刚入舞象之年,客居张家大爷那儿,随他来吴家贺喜。你父亲那时才那么小,没想到晃眼间,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他感慨道,表情中依稀带着对往昔岁月的神往。 听他那口吻,应该和老九门有些交情。 可我爷爷从来没有提起过这号人,就是他笔记中也没有。大概也就是泛泛之交罢了。不过看样子,倒是和九门提督的老大——张大佛爷渊源颇深,否则就不会有“客居”一说。 这也难怪,张家可以算是旧式军阀,和那些有点田产的土霸王不是一个档次,认识些满清贵胄公子哥有往来也不意外。 他称呼的这个“大爷”在音调上区别于东北三省称呼年岁长的男性,“爷”字声调是第二声。 不过他称张启山为“大爷”就有点奇怪了,别人这么叫是尊称。 而这老头要么家里以前是八旗旗主,甚至是哪个郡王也说不定。据我所知,京城的满族遗老们通常只称一个人为大爷,那就是后来的逊帝溥仪——清朝最后一位皇帝。 包括溥仪的兄弟,子侄辈儿的都这么称呼退位的宣统。 以他这种身份,这样称呼一个土夫子头头,实在有点奇怪。简直就是抬举张启山了。 不过这老头是有点怪,把我招来就跟我说鬼玺送给你, 我靠,你怎么不在之前就这么干呢?估计是知道我们死都不会还,自己又有求于闷油瓶,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这也忒假了吧,我直觉告诉自己没那么简单。 就在我们一老一小各自想心事的时候,有伙计推门进来,走到老头身边付耳说了些什么, 老头面色一沉,然后看着我道“本来想跟你聊两句的,无奈老夫有些琐事。改天在招你过来吧” 我靠,这就是逐客了?说的跟“朕今天圣躬欠安,改天再招你侍寝一样”。 我当然不能装木头,放下茶杯向老头告别,然后走出雅间。 招来一个伙计问路,等我从五谷轮回之所出来刚要下楼。 整好瞧见一人正在一层楼梯口欲要上楼,我吓一跳,心说这厮上这来干嘛?无论如何得先避一下,再寻出路。 我慌忙进了近旁一雅间,室内的陈设很不一样。一张硕大的罗汉塌,房间中央是一圆桌,绕过去就是一排黄梨木的柜子。 看样子不是一般的雅座,而是用来待客的起居室。 我听着门口渐近的说话声,心说不会吧,我今天的运气还能衰到什么程度? 我在屋内如跳脚的蚂蚁,想钻进罗汉塌底下,又发现太矮了,根本挤不进去。余光扫见那组黄梨木的柜子,便打开柜门,见里面什么都没有,空间还算宽厂,这时候也不能讲究,便顺势钻了进去。 我这厢刚带上门,那厢就有人进了房间。 只听得新月饭店的老板沉稳的质问声“你做什么事,惹上那活阎王!” 解语花气恼道“鬼知道,我刚到霍老婆子那儿,他拿把刀就要砍我。江湖上那么多好手,为什么偏偏要请他” 我蜷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无法动弹,也不敢动弹,要是被人发现事情就大条了,那老吴家的脸面可就被我败光了。 透过黄梨木柜门的雕花镂空孔隙,我隐约能看到两个人站在圆桌的外围。 就听那老头斥道“那小哥本是心狠手辣不逊于陈皮阿四的角色,要是在早些时候,你惹了他,解小九收你的尸体都困难。别以为跟你二爷学了几样把式,就无法无天了。山外青山楼外楼这个道理,别告诉我你家老爷子没叮嘱过” 解语花一听,软了气焰,凑过去道:“哎呦喂,我的姑老爷。侄孙儿可是您嫡亲的,你舍得让我栽那小子手里,死无全尸么?那家伙什么来头啊,您这么抬举他。” 我在里面听得真切,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比陈皮阿四还狠?难道是上三门的半截李?不能啊,陈皮阿四已经是流氓中的航空母舰了,谁还能流氓过他? 他们在这唠嗑,把我给急得,这长久下去不是事儿。 好吧,你们要是说点爆炸性的有料的秘闻,小爷我姑且听着。 哪知道老头子的下一句话,直接把我轰到朝阳门。 “甭岔开话头,你只要记着甭惹他就成。还有,你在什刹海那小院子干过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院子虽说我能送给你,但随时也能收回来。你说你胆儿也太肥儿了吧,正正经经的做你的解家少爷不好吗,做什么要招惹吴老狗的孙子!也不估计老九门的声誉!” “爷我就是不服气……” 我看见老头抬起手,似乎是止住解小混蛋的话头。他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气冲冲的推门出去。 看来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鸟儿,跟那解小混蛋是一丘之貉。 我操,小爷我那点破事儿恐怕人尽皆知了。解小混蛋倒没什么,他是事主。我就惨了,我根本就是从头到尾唯一的受害人。这要是传到杭州去,叫我还怎么待? 我从里面望着外面的动静,本以为那老头也会离开,哪知道他让伙计上了一壶茶,在背对着我位子上坐下。 不是吧,你老先生准备今晚在这歇下?好吧,你总得上茅房是吧。 我等了约莫十分钟,几乎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响动,立马贴到孔隙前看。 进来一个人,我的视线从他的下半身扫到上半身的时候,才看见一双黑墨镜,居然是黑眼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我看清黑眼镜身后的人时,整个人惊得差点从柜子里跳出去。 我们盗墓三人组中的革命战友,曾经对我说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个家伙,跟着黑眼镜走到房间中央。 我顿时有种被人背叛了的感觉,他出现在这里毫无道理。 而且,早上胖子不是说过他被霍老婆子叫去了么?昨天黑眼镜出现在酒店的客房,我就觉得蹊跷,这个挨千刀的家伙!不是声称自己失忆了么?难道说他早恢复了却不动声色?或者他做了个幌子,根本就没有失忆。果然是影帝级别的人,耍得我们团团转,没想到这小子在玩儿无间道! 我胸口憋闷,将整张脸紧紧的贴在柜门上,目不转睛的盯住他。 闷油瓶将手中用绒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件扔到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老头子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右手剩下的三根手指转着小茶盏。 “这把刀原本就是你的,我只不过是派人替你找回来,物归原主,没有别的意思。” 闷油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头。 这两人似乎是对视了半晌,老头忽然出声对黑眼镜道“小黑,你出去” 他娘的,这黑眼镜果然是这家伙的人,昨晚派他策反闷油瓶? 黑眼镜倾了倾身体,退了出去并随手带上门。 室内陷入寂静,我在里面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老头左手一动,我这个角度看不见他完整的动作,但是能看见茶盘被推了过去,稳稳得停在圆桌的另一边。 老头的右手擎这茶盏离开圆桌范围,将一碗茶洒在地上。动作很优雅,也带着练家子的利落。 “这第一杯茶,敬他。如今,还能记得他的,恐怕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吧。”老头淡淡道。 闷油瓶听了这话,身体微微震了一下,随即他在另一边坐下。 老头提起茶壶,又续了一盏。 他举着茶盏遥遥对着闷油瓶,“这第二杯,我要敬你。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 他饮下一杯茶,而对面的闷油瓶毫无反应。 我以为这两人要开正题,哪知倒是叙上旧了。 老头沉默了片刻,道“这第三杯,我还是要敬你。”说完他又饮下一杯茶。 接着话锋一转:“我要敬你,好智谋,好手段,好狠的心!占尽所有便宜,最后还让老九门一干人对你心悦诚服,还觉得有愧于你,欠了你一条命。哈哈哈哈,他们哪里知道,当初你这个领头羊,不过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将他们引入那十死无生的陷阱里。要不是中途出了个小插曲,我看整个老九门都得赔进去。” 我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平复了一下,用四平八稳的声音继续道:“听说,你现在记性不好,那么我就来提醒你。 别告诉我,你真的什么都忘了那种鬼话。 你早就知道上面那位,对你们家早有疑心。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自古肯与人共患难的上位者有之,但能共富贵的极少。诸如刘季,姒菼执、朱重八。 文种是什么下场,韩信是什么结局,蓝玉、徐达等等功臣…… 想也知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一点,你比谁都透彻。 什么西王母的长生术,那一位一世英名,最是酷爱读史,典故烂熟于心,不知怎么就忘了曾经有个徐福东渡。” 老头冷冷的哼了一声,嘲讽道。 这期间,闷油瓶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仿佛根本没有人与他说话。 老头转着空空的茶盏继续说道:“我有一段时期很怕你,不是因为你的身手和智谋,而是你洞悉人心,你利用人性最突出的弱点,我那时无法想象与你为敌会是什么下场,说到底,我还是做了一回懦夫,。你不惜设了个天衣无缝的局,将整个老九门拖下水。而那些死掉的人哪里知道,你维护的张家秘密,那不过是个谎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长生术。就算是有,也是你现在这种情况,不人不鬼。怪不得,吴老狗说: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是人的心。” 老头摇了摇头,随即颇为咬牙切齿道“真是肮脏啊,父子相奸。你,让我恶心!” 室内一片死寂,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像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 我觉得头脑一片混乱,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这么多内容,或者说我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什么也没听见。 逼仄狭窄的空间,像是被人用真空棒慢慢吸完空气,我觉得呼吸都很困难,脑子里一阵眩晕。我勉力撑起发麻的身体,却不想一头撞到柜壁。 只听得外面的闷油瓶一声厉喝“谁!” 接着就是“蹡踉踉”利刃出鞘的声音,我六神无主惊得忍不住大叫。 然后就是杯盏撞到金属碎裂的声音,以及最后穿过黄鹂木柜门插入我头顶上方的刀刃! 离我的板寸头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我瘫坐在衣柜里,透过雕花镂空的孔隙,看见凌空腾跃过来站在外面的闷油瓶。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接着我听到他明显颤抖的声音:“吴邪” 我挪了挪屁股,抬起吓得发软的手,用死力推开另一边柜门。 闷油瓶看着我,先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绷禁身体,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隐而不发的滔天怒火,将他的周身都燃起三尺烈焰一般。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闷油瓶,记忆里,印象中他总是淡然笃定,是最冷静自持的。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发生什么危险都不能让他失去镇定。甚至于,我从来没见过他负面的情绪,他像是从不会悲喜,永不生气。 而现在,他如一尊怒目金刚般看着我。两手死紧得攥着拳头,指节发青泛白,仿佛不这么做,他会控制不住上前掐死我。 而那暗青色的麒麟纹身突兀的显现,蔓延至脖颈。 我大脑一时间一片空白,竟然有错种觉觉得面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闷油瓶,而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即使我明白这想法有多荒谬。 直到新月饭店的老板走过来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闷油瓶才移开视线,他抽出黑金古刀,再也不看我一眼,将刀收入刀鞘,走了出去。 我怔了怔,恍悟般要追出去。腿一软,跌倒在地上。那老头忙扶起我。 “谢谢老板” 他扶正我,松开手道“鄙姓戴” “戴老板,回见,失礼了”我点点头,来不及缓过劲,便跌跌撞撞的追出去。 到了走廊往下一看,闷油瓶已经下了一层。我真恨不得身怀绝技,从上面翻下去。 “小哥!”我叫着,可他像没听见一样。 我心急如焚,心想逮着你再好好收拾,小爷差点没命还没找你算呢,你还摆谱,凶我? 我追出新月饭店,可已经不见了闷油瓶的人影,我跺脚问一边的伙计,然后跑进一条小巷子。 那窄小的巷子里空无一人,我走到半道发现没戏,气得跺脚。刚转过身就见闷油瓶就站在离我一尺的距离。 “小哥” 他冷冷的看着我“所有的你都听到了,我是那种人。你跟着我没有好下场。”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态度,冷得像冰块。即使是塔木陀那会儿,我冲他爆粗口追问他缘由,他也仅仅是冷淡的反问我。 “小哥,你说你并不相信霍老太婆的话。那么,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不认识的戴老板?” “那么”他依然锐利的看着我道“我承认呢”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就像一个刺猬,根本没办法沟通。 闷油瓶见我的反应,冷冷一笑。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我看着他托在青石板路上形削立骨的长长的影子,忽然脱口道:“小哥,不怕。” 闷油瓶的身影定了一下,但仍然是朝前走着。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忽然有种感觉,他这一次会永远成为失踪人士,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生命中。 我感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勒住我的胸口,一时间无法呼吸。行道一样窄的天空,两边的石墙,还有青石板的地面一时间都旋转起来。 然后我就倒在地上,失去知觉前,最后看见的是惶惶的日光。 小哥,请不要害怕。小哥,不怕…… 梦魇 朦朦胧胧的,我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钟乳石。 在几盏矿灯的照射下,泛着白惨惨的光。形态各异石钟乳、石笋、石柱疏密有致的分布在这个宽敞的空间里。 我狐疑得看看四周,实在是搞不清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所在的地方是三尺见方的平台,摆满了各种老式装备。我觉得奇怪,但附近无人的情况下翻看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 “有人么?”我叫了一声,但是立即住口,因为从四周石壁上反射的回声实在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提着一盏矿灯,循着洞内唯一的出口走去。 地面有些湿滑,两边的石壁又很宽根本无法用双臂支撑,导致我不得不矮着身体降低重心,一步一步往前挪。 这里非常安静,我说得这种安静是相对的,是那种直接排除人造声音的安静。 我甚至可以听到地下溪流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但这声音层次感太强,根本无法寻到源头。 走了一会儿,我心里有些发急。我记得明明是在北京城里,如何能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好像这种喀斯特地貌只有在广西、云南和四川比较常见吧。 由于姿势的原因,我不得不抬起矿灯照前面的路,忽然就发现有些不对。光线衍射下,我的袖子分明就是蓝色土布的。 谁帮我换了衣服?再用矿灯照胸前,靠还是四个口袋的那种工作服。这东西可是建国后的几年有的啊,谁帮我换了一身古董? 我真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自己记性出了问题。难道,我们三儿已经就跟着霍老太婆在斗里了? 这什么速度啊这是,根本越过我大脑思考嘛。 我急着找闷油瓶他们,便加快了速度。 走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我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关掉矿灯,朝着有光线的前方快速行进。 到了终点,才发现那里又是一个洞穴,但比之前的更大更宽敞。十几盏矿灯分布在四周,聚焦着洞穴的中央。 中间还算空旷的地方围了十几个人,都拿着家伙式,看那打扮,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穿的衣服很怪,清一色的 黑衫,外加绑腿,搞得就跟民国年间的飞贼一般。 他们像是在开批斗大会,因为被他们围在当中的一个人蜷缩着跪在地上,看样子受了很重的伤。 领头的一青年背对着我,他抬起右手揉着什么东西。 冲着那人,轻轻问道“说吧,纸条是谁给你的?” 那人瑟缩了一下,并不回答,此时有人上前拽起他的一只胳膊,抬起膝盖用力一顶,只听得“噶擦”一声脆响,那人 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我心里不禁发憷,但偏偏没办法发出声音。 我看着那人的一条胳膊以一种怪异的形状耷拉下来,可那群人并不打算放过他。骂骂咧咧的正准备上去踹两脚。 而领头人摆了一下手,周围的人立刻停了下来。 他扬起手中已经揉成团的纸条,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是谁的。队伍里能写这么漂亮的瘦金体的人,并不多见” 那人一听这话,蜷缩的身体立马挣扎了起来,像是要爬起来冲上前去,而旁边的人将他四肢拽住,提起一个高度,就像是在抬一头待宰的猪崽。 他嘶声力竭地大骂着什么,但一出口满嘴的鲜血涌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大哥,这个人怎么处理?” 领头的青年淡淡的吩咐道“把他扔到二室的油锅里炸一炸” 他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洞穴里显得清越无比,但我却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自主的喘着粗气,忽然,那个带头大哥手掌一翻动,然后什么东西打在我膝盖上,我痛得腿一打软跪倒在地,而手矿灯也脱手滚了下去。 然后我就看到万般惊悚的一幕,那个带头大哥几乎是在灯落地的同时,一个转身踩上旁边的石笋,借着力道凌空翻了过来。 他如鹞子一般压到我面前,稳稳的站住。 那张脸,那张脸竟然是闷油瓶子! 我一时间不知是什么东西统统涌入胸口,害怕也好,愤怒也罢,只想大骂他。 但我怎么也骂不出来,出口的只有“呜呜呜”的声音。 他伸出手,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拎起来。 我又惊又怒,心想 这混蛋也玩过了头吧,你怎么敢! 他从大马靴里抽出一把一寸来长的薄刃,不紧不慢的对我道“哑巴,你是想要耳朵还是想要眼睛?” 梦?我睁开眼镜,满目白晃晃的。 等五感重新回到我身体里,才看清面前一张胖脸。 “哟,天真你醒了?我说天真,好歹你也是跟胖爷我下过海斗掏过龙蛋,上过天宫巴拉过万奴王的胡子,怎么这么不经事儿,在大街上就晕倒了?” 一股子消毒药水的味冲入嗅觉,我抑制住干呕的冲动问道“我怎么了?” “你晕倒在大街上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 我点点头,枕头垫得有些高,脖子很不舒服。 “可能因为我早上没吃早饭吧,加上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你糊弄谁呢,北京的气候不至于比塔木陀还差吧。我们又给你找了个中医,人家说你思虑过甚,耗损精气。不是我说你,天真。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胖子一边说,一边捣腾床头柜上的保温瓶。 然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便端到我面前。 “呐,萝卜炖排骨汤,特地在家给你用高压锅炖了一个多小时。”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那碗汤一端到我鼻子底下,肉汤的味道扑面,一股子恶心就翻上来。 我连忙推开胖子的手,趴到床沿就干呕了起来,整个胃像是都痉挛着。 胖子忙将碗放到床头柜上,拍着我的背问道“怎么啦天真?你不喝排骨汤?” 我缓了一阵子躺回去,摇头道“不知道,现在看到荤腥的东西就想吐,早上也是。” 胖子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上下看看我。 我本来觉得很愧对他,他这么苦心帮我熬了一锅汤,我居然一口不能喝。但是他下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噎死。 “天真,我要是不知道你是革命战友,还以为你有了。看你这脸色,跟孕吐的孕妇没啥两样。” 我压着不适转脸瞪他“你这体型比我更适合当孕妇!” 胖子一听就乐了,道“瞧,还有精神斗嘴,那就是没事儿啦。你不知道,小哥把你抱进医院的时候,小脸绷得,我闻讯而来,还以为你出车祸了” 我脸一僵,问道“小哥呢?” “在门口呢,我叫他进来?” 胖子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门外。 我心头一跳,转过头。 只见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闷油瓶站在门口,淡淡的看着我。 胖子瞧瞧我,又看了看闷油瓶,一脸疑惑:“怎么啦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闷油瓶,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有些愧疚。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竟然这么受那个戴老头的影响? 居然梦见这个曾在斗里三番五次救我性命的人会伤害我? 难道,我潜意识认定闷油瓶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时候,病房的门又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 她看了看闷油瓶,冲着病床上的我说道“小伙子,看你哥哥对你多好。” 哥?我茫然的看着她。 这个中年妇女理所当然道:“你看你们长得多像啊,不是亲哥哥,谁会那么紧张。哎,我家那两个臭小子怎么就不一样,天天打架,真是让人头疼” ‘你们长得多像啊。’我说阿姨,你什么眼神。早上还有人说我和我爷爷长得像,你这么一说,那不就是可以跨过我,直接说闷油瓶子和我那土了吧唧的爷爷很像么。 我看着闷油瓶那张白皙的脸,忽而生出一丝兴味,便冲他叫道“哥——” 闷油瓶将脸往旁边一撇,不再看我。 胖子看着我,一脸受惊吓的表情。 那医生将手中的文件夹翻翻,道:“你各项指标都没什么问题,就是血糖有些低。没有心脑血管的家族遗传病史吧?” 我摇了摇头,不期然就又对上闷油瓶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复杂,说不准是什么情绪。 那医生点点头,“你可以回去了” 等她出去后,胖子就开始收拾床头柜上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我把和戴老板见面的事情跟胖子一说,但摒除了我在黄梨木柜子里偷听的事。 只是说我回去的时候恰好碰上小哥。 胖子就愣道“这戴老板我知道,他来历比较复杂,有一说是讲他祖上是蒙古王爷,博尔济吉特氏。满王朝败落后。戴老板的父亲是家里不受宠的庶子,就出来经商,捣腾那些御赐的东西,后发了家,买下个戏园子,也就是今日新月饭店的前身。还有一说,是说他是曾国藩的后人,曾国藩那时历史上有名的唯一位极人臣又能全身而退的谋圣。老曾家弄跨太平天国那会儿,不知道私藏了多少宝贝,所以家底殷实。 这戴老板化名戴叔伦,北平那会儿有名的阔少,人称小王爷。 这小王爷说起来倒是跟你们老九门有点渊源。似乎九门提督的长大佛爷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过老张家的人都死绝了,根本无从考证。但是传言说最后一位点天灯的人也是这个张大佛爷,那会儿他烧了半年的收成从这位戴老板手里拍下一件宝刀,送给自家的小公子作舞象诘庆之礼。” 舞象在旧时候是指男孩子15到20岁的年纪,中国有些地方的人非常重视这个,认为男孩儿跨过十五岁就相当于成年了。 若是大户人家非得摆上一桌豪奢来宴请亲朋。等于正式介绍自己的继承人。这也是父母疼宠的表现,而花销掉半年收成给自己儿子送礼,由此便并不奇怪了。 我听得眼皮跳了跳,便没再说什么,余光看了看一旁的闷油瓶,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压根儿从头到尾就没听我们说话的样子。 我们在路边找了家饭馆解决晚饭,整好胖子将那碗排骨汤自行消灭掉,而我现在一闻见荤腥,就不舒服,所以只喝了一碗稀饭。 我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胖子说他今晚回家去歇着,铺子里有事要处理。 我说他这是鬼扯,根本是耐不住寂寞钻哪个姘头的被窝。他那个小铺子哪有多少事?那个规模连请账房先生都免了。 胖子嘿嘿冲我笑,调侃道,要么着把我拖去逛窑子。 我说我不去那种地方,胖子就奸笑,说天真,吉林那会儿和那群洋鬼子疯玩两个月,你都不敢真刀真枪的干,你不会到现在还是个雏吧。 我一听气得踹他,叫他快滚。 我一向是知道,跟这个胖子说话不能来真的,否则得活活憋死。 我在酒店门口跟胖子闲唠嗑的时候,闷油瓶早已经先我一步回客房。 我走进房间,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擦那把黑金古刀。 他面无表情,但神情很是专注。像是这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干扰他一样。 我其实是个惫懒的性子,虽然爷爷曾告诫我说万事要主动。在塔木陀那次,我确实也拿出万分的主动,可是事情的结果往往不随人意愿。我终究没能弄明白我想知道的,而且还不得不接受我无法承认的事情。 我现在变得敏感而多疑,不愿意相信事实。更不愿意有什么忽然打断我原本的那份执念。所以,这一次我并没有追着闷油瓶问东问西。 我看着他,实在不知道我们之间现在还能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局面。要是以前,闷油瓶虽不大搭理人,但我还可以跟他谈些对线索的分析。而自从偷听一事东窗事发后,我感觉我们之间仿佛离得更远了。 我曾在塔木陀那会儿对他说过什么“你要是消失,至少我知道”那种鬼话,现在想来又有什么作用呢。 从他那天在霍老太婆的小院子插霍秀秀的话时起,再到早上戴老板说的那些。我清楚的认识到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现在坐在离我不远的距离,但实际上,我们就像是生存在两个平行的空间。能看到,并不能说明本质距离。 我甚至觉得跟胖子替他找回自己的记忆根本就是徒劳,没有任何意义,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到时候谁又能记得谁呢? 我想,我是有点自作多情,自作聪明了。正如他在沙漠里跟我说的,他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我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搞不明白。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从行李包里找出换洗衣物,准备洗澡。 我脱光衣服站在莲蓬头下,扭开水笼头。花洒喷我一身的水,可是下一秒我便冻得叫了起来。 我蹦出喷射范围,看着淅淅沥沥而下的水流冒着蒸腾的雾气。我有种古怪的感觉,我明明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冷,为什么这水还冒着热气?难道说水温太低冒的是冷气?不能啊,这又不是冰棒,而现在才刚入秋呢,就是井水也不会凉到这种程度吧? 这时候浴室的门被打开,闷油瓶估计在外面听到声响进来查看。 我瑟瑟抖抖的指着花洒道“小哥,这水怎么回事啊,冷得像冰。你去找总台投诉一下,这什么酒店啊.” 闷油瓶走进来,伸出手掌接水。我站在一边看着他,飞溅的水雾很快就溅湿了他的衬衣。 我心想这家伙怎么傻头傻脑的,要调水温也不知道转阀门,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做什么。试水要那么长时间? 他的头发很快就湿嗒嗒的顺着脖子滴水,而我就这么光着身子站在一边,这场景要说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我心里有些别扭,虽然蛇沼那会儿他也曾脱光衣服拎一桶水在离我不远处洗澡,可我那时候是转过头去的。 虽说都是男人,这么看还是有点尴尬,我不是没去过男澡堂,但小哥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总觉得在他面前脱光衣服跟在大姑娘面前没啥区别。 我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的,用毛巾捂着的下体忽然就起了反应。我尴尬得要死,心想你狗日的再不出去,老子真要崩盘了。 “小哥,你调好没有”我伸出手试了一下水温,又立刻缩回来,叫道“冻死个人!小哥你不怕冷啊” 他忽然就转过身,我吓得手一抖,遮羞的毛巾就掉在地上。 他看了我一下,目光顺着我的身体巡睃而下,我感觉被他看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他最后将目光停在我的下(和谐)体,我的后背立刻就冒起一层白毛汗。 下面那个不听指挥的东西竟然就慢慢抬头,直立,伸展完成一系列变形。 我都差点哭出来了,终于明白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他娘的,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子,你洗澡是不是从来不盯着自己的小弟弟,这回儿看着人家的好奇? 我想转身离开,可是我一动,下面那玩意就跟着一晃动。吓得我只得站军姿。 这到底叫什么事啊,我吴邪今天难道是衰神附体? 而下一刻,闷油瓶做了一件让我想立刻撞墙投胎重来的事情。 他俯下身体,单膝跪在地上。我以为他是要检查我晕倒时,膝盖的擦伤。 哪里知道……哪里知道他竟然握住我的那根玩意,然后倾身上前——含*住。 那个景象简直让我魂飞魄散,我跳了起来,下体抽出的时候不小心甩到了闷油瓶的脸颊。 我立马毫不犹豫就跪了下来,我的哥哥,亲爹,祖宗哎,你可能别这么玩儿我!同时我狠命得掐自己大腿,希望这不过是个荒诞的梦。 就在我恨不得把自己惹事的那个东西给剁了的时候, 闷油瓶抬起头看我,目光充满着我没见过的悲伤,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悲伤到这种程度,也从为见过有人将绝望诠释得如此真实。 是的,那是悲伤到极致的绝望。 我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 仿佛他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一丝怨言。 但是,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闷油瓶,正如我所说,他跟我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他时那种反感,无论你怎么搭讪他都置之不理的样子,他那不是故作高傲,而是骨子里头的冷漠。 而现在,我被他压在浴室的墙上,最脆弱的部分被他的手攫住。 闷油瓶的视线,死死的盯着我的锁骨。 我看着他浓黑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射的一片暗影,腰部便不由自主的往前拱起。 确切的说,他不是握着我的那根东西,而是用那两根颀长白皙的手指如夹香烟般夹住,就跟要马上用嘴凑近点火一样。 我还记得那两指,曾经将一块砖从墙上生生给抽出来。本来拥千钧之力,这时候却无比的轻柔,几乎是半碰半不碰我的肌肤。 那两根从柱身根部往尖端慢慢滑动,似有若无的碰触被想像无限放大,顿时有一股电流从那里直窜上脑门。 那一刻,我想射出来,却在看到闷油瓶那乌黑而细碎的短发时硬生生的忍住了。 这是闷油瓶啊,我提醒自己。一时间弄不清到底是因为对方是闷油瓶,所以不想弄脏他的手;还是因为他是闷油瓶,所以一种阴暗的背德快感怂恿着我继续在他所营造的幻象中停留。 可我哪里知道这一时的私心,险些害了自己。 我的全部注意力移向下体的时候,腿便不由自主的打软,险些滑倒。 而我一动,闷油瓶抽回手架起我,同时也不再抚慰我。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忽然将整个身体压向我。他衬衣的扣子磕得我生疼,这不是令我最惊悚的,因为我的下腹能感觉到他贴过来的脉动,那种“突突”直跳的感觉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娘的,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我巡睃这他的视线,想明辨一下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闷油瓶,或者那是易了容解语花。可是,他扒开我臀*瓣的那双异于常人的手提醒我,这不是错觉! 我想挣扎,可那只该死的手就从我的尾椎处滑到会阴部。我那里敏感异常,被他一碰身体立刻就跟下了锅的面条一样挂在他身上。 我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攫住他的衬衣,不知道是要掐死他,还是撕开他的衣服。 我以为应该是我比较急于脱身,而他此时很是异常,显得比我还着急。他已经一手扯掉上半身的衬衫,动作明显带着某种焦躁。 我操!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真急了,这回儿可不是开玩笑,傻子也知道再进行下去天王老子也难收场。 我这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抬腿扫他下盘。 闷油瓶避过,同时也松开了我。 “小哥!你清醒点,你中邪了!” 谁知道他抬眼看我,黑曜石般的眸中竟然透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我如遭雷击,死了死了这回儿不是古墓,你让我从哪里找黑驴蹄子? 刚想夺门而逃,未料迈出几步就被拖了回来。 我被撞到洗手台上,屁股生疼。还没缓过劲儿,闷油瓶就贴了上来,那是真正的肉贴肉。他身上早已经被水沾湿,滑腻的触感跟个二八娘们儿似的。 这家伙的体温未免也忒低了,我垫脚身子后仰,就直接做到了洗手盆上。 这个姿势刚好让我那怒发冲冠的火箭炮直直抵着闷油瓶的腹部。 “小——小哥”我颤抖着声音,叫道。 而闷油瓶就直接扑上来,铁条般的双臂夹住我的双肩。那力道极大,直到我痛得叫出来他才泄了力。 我看着他的脸色,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即便他是这样胁迫似地搂着我,可他今晚的情绪十分不对劲。照说我刚才判断他是中邪,那种事情对他这样的角色来说,纯属扯淡。 试问,这种心智坚强到极点的人,怎么会被魇迷住? “小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闷油瓶不回答,只是将头贴在我的胸口处。 他的额头冰得惊人,可我愣是半点没敢移动。只觉得他的头,很重很重,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暗青色的麒麟纹身从他的胸口处“烧”了上来,似乎即将腾跃而出。我心下觉得奇怪,他这么冰凉的身体,按说这纹身出现得也太不合适宜了。 在我出神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已经沿着洗脸盆的缺口出滑到我的股沟,并且将什么东西塞了进去。 我愣神半饷,等想明白那触感和形状是个什么玩意的时候,我立刻就暴躁了! 他娘的,你个闷油瓶!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傻了,居然把那块用变了形的宾馆肥皂塞进老子那里! 我怒瞪着他,这回儿甭管你是真傻还是假装可怜,老子都不会迁就你了。 就当我正琢磨着怎么弄开他的时候,“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从房间内传来。 我整个人就一僵,吓得腿间那物体立刻就软了。 半晌,铃声依旧催命一般。而这种善后工作,你永远指望不上闷油瓶会帮你摆平。 “电话”我将屁股从盆地移上平原,也不看闷油瓶,自顾自闷声说道。 等感觉身上的力道消失,我连忙如获大赦般跳下洗脸台冲出如陷入逢魔时刻般的浴室。 莫非是胖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我光裸着身子直接跳上床,抓起电话。 “喂” 那边传来的声音简直没把我气背过去,只听得一个嗲得甜腻的女声道:“先生,要不要按摩?” “不用” 刚想挂电话,那边又急切叫道“先生,可以做全套,打八折。” 我怕就此挂电话以后,人家会半夜敲门,就实话实说道“不需要,我这里两个人。”我的意思是让对方打消骚扰念头。 然后我就后悔加上最后一句了,因为对方立马反应道“没关系啊,三个人也可以玩的,只要加点钱~~~~~” 我索性就拔掉电话线,等转过身,就看见闷油瓶已经从浴室里出来。 我下意识的扯扯被单,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向。 他显得有些疲累,半幅衣袖耷拉在腰间,整个上半身赤裸。湿漉漉的头发向下滴着水,显然是又重新冲洗过。 他转头看过来,目光沉静像是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还是被他盯得向后缩,叠起的小腿紧紧贴着大腿。 他的唇角耸动,像是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说出口。然后他背过身,在我摸向被子准备遮掩腿间的时候,忽然开口道“你,这段时间不要洗澡” 我诧异地盯着他的背,闷油瓶也不换衬衣,只是穿上袖子,在我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套上了外套,快步离开房间走出去,仿佛我就是那瘟疫一样。 嗨,这小子奇了怪了。我还没说什么呢,这家伙到底什么毛病啊? 我慢吞吞的套上衣服,像个呆子一样坐在床上不动弹。越想这事儿越蹊跷,心头也担心这家伙会否再次失踪。 这么想,屁股是半点也坐不住了。索性下床推门出去。 我本是想漫无目的的到外面转转,没想到一眼掸上走廊尽头开着的门。 我们这一层是酒店的顶层,也不高就六楼,走廊尽头是个晒台,顺着墙边的铁梯子爬上去,就是屋顶平台。 刚攀上去就看见倚在晾晒杆子上的闷油瓶。我本没想到能找到他,这里看见他倒是有些意外。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闷油瓶低声问道:“有烟么。”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急忙掏自己的裤子口袋,就像是以往在斗里,他冲我要矿灯或者是军匕一样。 我一边暗骂自己孬种,一边将半包黄鹤楼都递给他。当然,以这两天跑路的情形,我不可能还有闲情去买烟,这是从胖子那儿顺过来的。 等我刚把烟盒递给他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没带打火机。 可闷油瓶并没有冲我要点火,而是兀自抽出一根烟将外面的包衣剥开,将烟丝送进口中嚼了起来。 我怔忪地盯着他的侧脸,仿佛回到了蛇沼那会儿。他嚼着烟叶敷伤口,那裂口跟婴儿嘴儿似的,可当时他那满不在乎的表情,现在想来让我的头有点发晕,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梗在鼻间。 我偏过头眺望,这里实属老城区,附近没有更高的楼宇遮蔽。目之所及处一片灯火莹莹。 晚风有点凉,我拢了拢衣袖,低声道“小哥” 他“恩”了一声,我忽然就觉得释然,看了看辽远漆黑的天幕,说道:“小哥,我们回去吧。” 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当时这句话,似乎是有一语双关之意。可是,后来不仅是我、他还有很多很多人,注定都回不去了。这世间常常是事情改变人,而人往往无力改变事情~~~~~ 而回想,那时候,天真也许是种幸福吧。 —————————————————————————————————————————————————— 我回到房间,从插座上拔掉万能充。装上电池一开机,居然有四个未接来电。一看号码,两个是王盟的,一个是家里的,还有一个是二叔的。 我那小铺子常年冷清,王盟一般是不会打电话给我的。难道说我这霉运还转到杭州去了?那小摊子出了什么问题? 还有二叔,估计是广西那件事查出某些线头? 那我能用家里固定电话打的,只有我老妈了,家里又是怎么回事? 我先回拨到家里,响了好几声才接听。 “喂,妈?” “小邪,你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回家?你到底在做什么?”那头上来便劈头盖脸的质询,声音有点急。 我瞄了一眼对面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闷油瓶,忽然觉得有点抖。 走到尽量远的地方,压低声音讪讪的回应道“妈,我不在杭州。在北京朋友那儿呢,近期故宫博物院有个大型展会,我来看看。我过几天就回去,没事儿。我困了,您早点歇着吧~~~~~” 说完我就切了电话,我不是我爸那温吞水性子,能拿着报纸坐在躺椅上漫不经心的听我妈唠叨一整个下午。要说最佩服我爸什么,那就是他的定力,让人望尘莫及。 我若不敷衍过去,恐怕我这四格电用完了,我妈还不歇呢。 正因为此,我才早早的搬出去住,图个清净。要说理解,我确实能理解她这个年纪的家庭妇女总有些唠叨,但是你若跟唐僧生活在一起,早晚得疯了。照我妈她自己的说法就是咸菜萝卜淡操心惯了,改不过来。估计我这个性子是永远上不了我爸那种修为等级。 二叔的电话关机,打不通,我就呼叫了王盟。 “老板,你可算回电了” 王盟的语气很急,我心里一惊,难道被我的乌鸦嘴言中,真有什么事儿? “店里出事了?”如果现在王盟跟我说我那小铺子被一把火烧光了,我也不会意外了。 “老板,店里昨晚被盗了。” “说吧,丢了什么东西?”反正我那小铺子也没多少值钱东西。 “东西倒是一件没丢,就是店里被翻得一团糟” 我心头一跳,有些警觉。 “好吧,没事儿。你把东西收一收,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没丢东西,难道说有人想找什么却无功而返?直觉认为事情不会那么巧合,偏偏在这个敏感时候遭贼。怎么我就从中嗅出一点不寻常的味道呢? 王盟在那头沉默,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情?” 他支吾了一声,说道:“老板,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在店里收拾。有一伙人上门硬是要见你,我说你不在他们就追问你的去向。后来~~~~后来你母亲来店里找你,整好碰上这事。 那伙人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和你母亲好像认识,伯母当时脸色很差,叫他们滚,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而领头的那个络腮胡子说~~~~说~~~” 王盟说道这就含混了起来。 “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父债子偿。吴老狗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若是明智就应该把烫手山芋给抛了,否则恐有灭门之祸。若事情激变成那样,还不如当初将他沁死在便池里一了百了。伯母听了很生气,让他们滚。后来他们就走了。’老板,我看当时那情况,十分~~~~” 我根本没听清楚王盟后面说什么,只觉得一阵晕眩 “好了,王盟。就这样吧,把店关了,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挂掉电话,感觉脑子快要炸开了。什么父债子偿?我不认为我爸那种无害的学究能惹上什么事。可对方的来意明显是针对我。口气仿佛我就是一祸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就把我蒙在鼓里! 我摔掉电话,立马发现闷油瓶看过来。我扯了嘴角想对他笑一下,可是面部实在僵硬。只得摆摆手,钻进浴室。 洗脸盆内,一小块白色的固体静静的卡在下水口处。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伸手将那一小块肥皂捏起,扔进垃圾桶里。桶内被套上干净的垃圾袋,黑白映衬下格外刺眼。 我左右看了看,觉得不妥,索性重新捏起那橡皮大小的肥皂,迅速投进马桶内,直到冲水后消失无踪,才舒了一口气。 打开水龙头冲洗,手刚碰到水流就被冰得缩回来。我暗骂,气恼的关上水龙头。盯着梳妆镜里那个表情愤愤的男人,一时间觉得胸口堵了一股子气没处发泄。眼前恍惚就闪过之前浴室里那荒诞的镜头,闷油瓶潮红的脸,已经烧起两簇火的眼镜。还有三叔的、二叔的、甚至是父亲和爷爷的面孔交错变换,表情都是阴郁而诡谲的。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仓皇从浴室中逃出来,就看到闷油瓶蹲在床前,将我砸得机壳分离的诺基亚拾起来,试图拼装。他很认真,不是平常那种闲散而漫不经心的样子。那样的表情竟然和在南海那会儿蹲在干尸前研究八宝转子一样严正。 我看着他的困缩一隅的身影,心头忽然就又窜起了无名之火。 我走过去,一把夺过手机。 闷油瓶站起身,淡淡的看着我。我望着他那双古井一般的眼睛,忽然有想哭的冲动。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去接近真相。可是越靠近中心,越感觉那个真相其实仅仅只对于我是秘密,而所有人都仿佛心照不宣的避过我的疑问。 三叔死前,对我说他的一切到此结束,而我的却刚刚开始。我现在有些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如今,我能相信的还有谁?二叔对我避讳不言,恐怕这件事情连我的父母都牵扯在内。 我瘫坐在地毯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用拳头狠狠得捶地。禁不住压抑道“他娘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闷油瓶蹲下来,他看着我,表情有点怅惘“有时候,对一个人隐瞒,是为了想保护他。” 沉默了一会他伸手似是想拍我的肩,但那只手停滞在半空又不落痕迹地放了下来。 “早点睡吧,别想————” 闷油瓶的话停在那儿,我抬头看他。只见他脸色一变,接着就看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就是一掷。 我惊得回头,茶杯的瓷片碎了一地。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大开着,风将窗帘吹鼓起来,隐约中可以看到一只手的形状正扒在窗棂上! 下一秒,一个人从外面翻了进来,堪堪站在窗前。 那人一身劲装打扮身上还缠了绳索,等他把黑色的头套摘下来,我才辨清那竟然是解语花! 这小子干嘛!正门不走专门爬房顶?这可是六楼!不对,他跑来干什么! 闷油瓶冷冷哼了一声,解语花并未理会他,肃容道“快走,他们快上来了。” 闷油瓶冷冷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可解语花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反而抱臂扬眉看着他,表情颇为挑衅。 我靠,这解小混蛋够狠,居然对峙闷油瓶面不改色啊。 闷油瓶迅速撩开窗帘,向楼下观望一眼。转过头时候表情非常难看。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他们?上来干啥?” 两人并未理会我,只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扯住我向门外跑。 “哎,电梯在那边呢,你们往晒台走干嘛?” 我挣开两人,示意自己能走。等我跟着他俩上了楼顶,顿时就傻眼了。 我不敢置信的探头看了看下面,转脸来回盯着两人,声音都有点抖,道“不要告诉我,我们得从这里跳下去” 解语花抖了抖手上的一圈绳索,将一端扣在栏杆上,然后转脸看我。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蹲在栏杆边悠了悠手边的绳头说道:“你要是再墨迹,他们很快就找上来了” 我转脸看闷油瓶,解小混蛋是不靠谱的,但他居然也默认这种做法,那么就是说事情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候,至少说明下面的那批人是十分麻烦的角色。 解语花再次瞟了我一眼,将绳子抛下去,自己抓着绳子翻到栏杆外围,顺着绳子跐溜往下滑。动作流畅,未见半点涩滞。很快便影入浓墨一样的黑暗中。 我没有时间讶然,因为闷油瓶在我身后,拧住我的肩头。 我心说,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随即抓起绳子,背过身跨到栏杆外沿。我的手攥紧绳子,当身体悬空的时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绳子瞬间绷紧,发出一声让人听了很不愉快的“咯吱”声。 老式的楼体根本没有能踩踏的地方,我双脚分开曲起,深呼吸了一口气借着墙体的反弹,开始慢慢往下降。到后来的时候根本无法控制降速,只觉得两手心火辣辣的,身体就跟自由落体一样往下坠。 落地之前感觉一双手托了我一把,缓了下坠的势头,而我整个人后仰,向下面的人压去。 身下发出一声闷哼,我连忙爬起来。 “喂——” 解语花见我向他看去,便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肚子,一边颇为戏剧化“哎呦喂”的叫。 我见他这样,便自动噤声,退开三步的距离。 从下面隐隐能看见上面的情景,仰头的时候,闷油瓶已经降到一般的距离,半空中他的身影忽然就是一顿。 我只看见他反手抽刀的动作后,大半截绳子如被人捏住七寸的蛇身一般失了龙骨软软的落在地上。 我惊得喉咙发紧,未及脱口,一道身影凌空踏在墙体上飞跃而下,落地就势打了个滚。 我要迎过去,可闷油瓶起身冲我道“快走,他们追来了。” 我抬头,隐约可见楼顶上人影幢幢。 只听得耳边解语花一声低咒,接着我手腕一紧,被他拖着冲巷子一头跑。 酒店地处老城区,背面是一片低矮的民居。我在迷宫一样的胡同里拐了半天,忽然就不肯跑了,任解语花怎么拽也拖不动。 他转过头看我,而我不停的回头看,喘着气一边问他“小哥呢” 解语花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抱臂靠在墙上。路灯下的表情被昏黄晕染得很模糊。 我皱眉,看着远处漆黑荏长的甬道,道“我去找他” 还没走几步,就听解语花嘲讽道“他估计是拖住那批人,你找过去又能怎样?” 我转过头,有些烦躁的看着他,并没有追其比往常暗哑许多的声音的缘由,口气颇为冲地说道“真他娘的见鬼!怎么你一出现,那些人就追过来了?” 解语花直起了身体,不说话。 我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头了,但是这解小混蛋也不是什么鸟,离远一点为上策,随即我就道“咱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就此别过。今日之事,谢过。” 我朝有亮光的巷口走,解语花并未追上来,心下稍安。 出了胡同口,顺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跟司机了声说 “去潘家园”,便靠在椅背上理一理思绪。 闷油瓶找不到我,应该会去跟胖子会合。还好鬼玺在闷油瓶手上,不然胖子这回儿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冲鬼玺来的。 我以为搞定了新月饭店这苦主以后就没事了,哪里还能想到此神物甫一现世必然会遭各道哄抢。 敢这么明目张胆在酒店横冲直撞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权势滔天的,一种是根本不必顾忌后果的。 让我最迷惑的反而是解语花,这个人算是霍老太太的合伙人,按理说他没必要拆自己的台。若凭他和新月饭店的关系,也说的过去。但我认为那个戴老板不是那种会杀回马枪的人。 往往一个人的眼神很能说明问题,虽说那光头老板的眼神不是像闷油瓶一样空无一物的无垢,但确实是坦荡。 不是说他那句‘不妨将鬼玺送给我’把我收买了。我认为,拥有那种丰姿的人定然不耻这宵小之辈行事。 可这解小混蛋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就算事先获悉有人会来堵我们,那打个电话不就成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又是翻墙又是跳楼的么。而且还带个面罩,就像是怕那伙人知道他是谁一样,难道说是避免打击报复? 我又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了,下了车两眼一黑,扶着路边的电线杆缓了好一会儿。 连着两天单单就喝个一碗粥,加上刚才的逃命,实在让我有些脱力。 我直起身,感觉脚下都虚浮着,随即在路边大排档里找个位子坐下,顺便叫了一碗云吞面。 抽了一圈卷纸擦桌子,看到右手的袖子上沾了些血渍。扯了扯袖沿,褶皱被抚平不少,然而那暗红的血渍却易发清晰了起来,隐约有手指印子的模样,摊开手掌,才发现手是被登山绳磨破了皮。鲜肉外翻,伤口可怖。怪不得老感觉手心跟火燎的一样。 面端上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垂下手臂。执起勺子搅动开腾腾热气,可那夹杂着葱末的鲜香窜入嗅觉时,便感到一阵恶心,胃里一阵痉挛。 我连忙避开俯身干呕起来,那不适的感觉如潮水般慢慢退却的时候,我仍然无法起身,只将整个上半身紧紧贴在大腿上。 我的视线扫过桌腿,却不由自主的停下,凝在用来垫桌腿的小红本上。 我这个角度,只能看的见上面掉了色的漆金字“研究所” 不知怎么的,心头就是一跳。下意识的一手抬起桌脚,一手将那小册子抽出来。 那是一本软皮外壳的老式工作手册,在早些年代的政府机关非常常见,已经磨损的页脚上能勉强辨出的“长沙XX大学考古研究所”的一行字让我一时间大脑空白。 什么东西像是涌到了嗓子眼,我压着心头的狂跳,直起身靠在桌沿上。 这是本儿线状的小册,比手掌略微大一点。我几乎是哆嗦着手从中间翻开这本工作手册。这通常是我的习惯,而打开后我就是一愣。已经发黄的两页纸上,用钢笔密密麻麻写着“正”字。 那“正”字写得一笔一划,横竖分离明显是用来记录时间或者日期。 我连忙向后翻,让我越来越惊异的是,后面也都是如此,如同一个庞大矩阵般的“正”字让我心底冒出莫名的压迫感。 相同“正”复现的情景,仿佛就是记录者一种机械化的行为。 随着纸页越来越薄,我越来越失望。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情境突变。空白的纸页上仅仅只是写了一串数字“零二二零零零五九”。 我怔愣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搅动,这个数字太熟悉了。 我默念着,猛然就想起——他娘的!这不就是鲁王宫那紫玉匣子的密码;印在阿宁他们公司皮带钢印上的那串号码;裘德考从战国帛书上译出来号码么! 没来及多想,我的视线又被夹在封底背面的一张残缺照片吸引住,因为年代久远,照片和塑料薄膜都粘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分离抽出来。 两个人的合影黑白照片有点浸了水后晒干的褶皱迹象,画面有些模糊。右上角已经被烧掉,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脖子以上的部分已经没有了,沿角黄黑且卷曲。我往下看他身边穿连衣裙的女人,很娇小只到男人的肩头,身材也很窈窕。 我站起身将照片拿到灯光下,勉励分辨。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可以说是女孩。有些稚气,大大的眼睛,甜美的笑容,看着很舒服。 而我却感到脊背发凉,像是有条蛇顺着我的脊椎骨往上爬,而且不断扭动。因为,那个女人的样子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认错。 那——那——那竟然是霍玲!!! 我像疯了一样地翻到工作手册的前面,扉页并未留姓名而是在正中央写着——“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一句出自《离骚》,意思是“这是我心中追求的东西,就是多次死亡也不后悔。” 那无比熟悉的瘦金体,就像是重锥强夯我的脑门。 无论怎么大口喘气,还是觉得缺氧。那墨黑的字迹一如我在考古研究所地下室发现的封条上的笔迹一样,熟悉得让人心惊肉跳。 满幅“正”字的工作手册、帛书密码、霍玲的合影、还有扉页和我一模一样的字迹。而录像带里穿着灰色殓衣的拥有和我相同面孔的人像是复播影象一般在我脑海中来回爬动着。 一时间,我的脑子就像是要炸裂开来…… 将近二十年前的一本工作手册上居然有我的笔迹,这简直难以让人接受。 我心里真的慌了,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更加甚于被困在古墓里。 如果拿爱因斯坦那超过光速的鬼学说来解释,我根本不相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拥有工作手册的人,确实和我有着极其相似的字迹。 可是我学字体也不过是在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叫瘦金体,因为早前我想练得是魏碑,可一次被我父亲看见我在临帖。他有些皱眉,几天后就扔给我一卷帖子,说那时他早年临摹宋徽宗的千字文。 我当时有些诧异,因为我老爹现在除了签字很少出手,受了那个年代的影响写得一手毛体,从没看过他如此瘦劲手书。 我觉得好玩,就练了下去,渐渐得颇有神韵。说起来练这瘦金体还是我父亲的引导,可我不认为老爹会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蹊跷。 我父亲是当家,小时候对我虽要求严苛,却是极好。我记得一次因为跟老痒翘课打游戏,被我老爹知道,狠狠的收拾了我一顿。那是记忆里第一次对我用家法。我那时小孩子心气儿,又委屈又怒。半夜里发起高烧,掉了两瓶水。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坐在医院大门外的父亲以及他脚下一堆烟蒂。我知道,他只有极其烦心的时候才会抽得很凶。 再后来,他再没有打过我,除了我自己开窍了,更多原因是父亲的忍隐吧。 我不相信我爹他会骗我,作为家中长子,树立威信必须要言必行,行必果,让人信服。久之就会成为一种习惯。 我也实难接受另外的可能,我爷爷告诉过我,说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未必是真的。 早年,也有斗里的机关能释放一种致幻物质,使人吸入后产生幻觉。 人的想象力是很可怕的东西,在那种情况下,药物不过是起催化作用,定力浅的土夫子能把自己逼死。 而像我爷爷这样大风大浪都趟过来的,靠得并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直觉。直觉是很玄妙的东西,但有些时候格外管用。 我这么分析了一圈,也镇定了下来。打定主意问主人家道“老板” 老板是南方人,略带江浙口音“什么事?” 我将工作手册递给他,问道“这个小册子是你的?” 老板转脸,接过册子翻了翻复又还给我,表情很是茫然,我指了指有些歪的桌子提醒道“用来垫桌脚的” 老板还是一幅不知我所云的样子,随即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见我有些着急,他便说道“这桌子一向是歪的啊,今天人多,傍晚的时候人多,我们才移出来的,估计是哪位客人垫的吧。” 我心头一跳,连忙问“那你可知道这张桌最后坐的是谁?” 老板摇头,我放弃追问,将云吞钱付了后匆匆离开。 事情急转直下,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以一种自然的,不为外人所知的方式将这本工作手册送到我手中。 可是他如何能计算到我见荤腥会恶心,并刚好看到工作手册,而且连并我的好奇心也计算上去了,简直是天衣无缝。 我来的时候其余几张桌子早已有人,我素不喜和陌生人共桌。 那人又怎么得知我必然会进这家店?或者他原本在此处盯梢,瞧见我进来便见机行事?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就说明此人心思缜密,洞察人心到了可怕的地步。 二叔曾经告诉过我,凡事必求动机,事情的背后总是有着大量的动机,这是无比要先搞清楚的。 此人的动机又是什么?还有他要传递给我什么信息? 我将小册子揣进口袋来回张望,并没有什么发现。迎着人行道走着,慢慢梳理这团乱麻。 正当我想得出神的时候,肩头被人一拍,我吓得魂都飞了。 “我说天真同志,大半夜的你瞎转什么啊” 转身就看到胖子的圆盘脸,通红通红,身上还散发着股酒气。 “死胖子,你怎么在这儿”我看见他晕晕乎乎的样子就来火,他娘的老子这晚上折腾的命都快搭进去一半,他小日子过得还这么消闲。 “怎么啦,吃了枪药啊口气这么冲。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这儿可是你胖爷我的堂口,准你夜游乱逛,就不准胖爷我跟兄弟喝二两酒?” “我来找你的”我没好气道 胖子看看我身后,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小哥呢?” “此事说来话长,找个安静地方再说再说,这里人多嘴杂” 胖子愣了一下,见我的脸色很不好,也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他提议去他那儿,被我否决,我说连我和小哥都弄得这么狼狈,保不齐他也被人盯上了,他店里是决计去不得的。 胖子说也对,他打了个电话让店里留守的伙计把他那辆车开到园子门口来。 我上了他那辆破吉普,简略的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并将那本儿工作手册掏出来递给他。 胖子就着昏暗的车顶灯翻了翻,他翻出那张老照片,看了看摸着下巴说道:“嘿,这小娘们长得还挺水灵的, 还挺眼熟的” 我简直想掐死他“你看仔细喽” 胖子执起照片贴近灯管,又看了一下。瞬间他的脸就白了,“我靠!这不是录像带里梳头扮贞子的那个么” 吃惊过后,胖子合上工作手册,歪着头喃喃道“这事情越来越复杂啦” 我心中一凛,我一直觉得整件事情的背后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推动着,所有的变数似乎也在隐在暗处的势力控制之下。那个“它”是要传递给我什么讯息呢?或者下一局的线索都在这本儿工作手册上? 本以为三叔和闷油瓶口中的霍玲不过是个娇纵的大小姐,而她在海底墓中的行为虽然可疑,却抓不住证据。或者,她也是考古队里一个重要的变数。身为霍家的女儿,应该不是个简单角色。 而我又不能拿着照片找霍老太婆质问,毕竟敌我双方不明的情况下,过早扔出自己还没掌握的砝码,是很危险的事情。 一切线索可能就在这本工作手册的拥有者那里,难道说那个人也是考古队的?而似乎此人却不是南海那一行十一人中的一个。这个和我有着相同笔迹的人…… 胖子见我脸色难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天真,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别上了人家的当,这么费尽心机的把这本册子送到你手上,保不齐是有人刻意模仿你的字迹,扰乱我们的方向。”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它就不会找上你的,反正我身上缠得麻绳累累,也不在乎多栓一圈。 胖子开始发动,我连忙拦住他“你这样行吗,还是换我吧。” 胖子也些不耐烦,他挥开我的手挤兑道 “放——放心,胖爷我要是照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都进出号子几个来回了。” 听他说话这声,舌头都大了,心知这家伙被冷风一吹这会子酒劲上来了。可你不能跟他拧着来,否则这家伙没准把这破吉普当飞机开。 我只得劝道“你还是悠着点。” 胖子怕我们后头有“尾巴”便往内城绕了一圈,夜风灌进窗内,吹得人颇为舒爽。我歪头瞄着连珠似的霓虹接二连三的打哈欠,随着精神的放松一夜的疲惫困意汹涌袭来。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间听到细碎的人声。可是仔细分辨又什么都没听到,只有嗡嗡的耳鸣。 浑身困乏像是跑了一次马拉松,许是睡姿不适,有点‘鬼压床‘的感觉,意识已经清醒,但一时半会儿不能动弹。 我缓了好一阵子,睁开眼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胖子不知道死那去了,驾驶位上竟然坐着闷油瓶。 “小哥?”看到他我的心稍稍安定,一肚子的话堵在喉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闷油瓶只是挪开视线,淡淡道“下车” 我懵懵然的打开车门,才发现车停在一胡同口。 前次在什刹海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涌上心头,一时间我竟有种上门寻仇的荒唐感,谁让北京的胡同都像是一个模子烙出来的呢。 我随闷油瓶进了一四合院,踏进门槛才知道这比解小混蛋那院子的规格大了去了。 一入眼,是一面影壁。下砌须弥座,中壁用长方砖砌出框架,框心及四角加上砖雕,中间雕琢一硕大的“福”字。我一眼掸上,觉得眼熟。等转进左门才恍悟,那竟然出自于康熙的御笔。 折进垂花门,视野豁然开朗。 内宅中庭宽敞而干净,一股子馥郁香气扑鼻,循着望去,主屋前一左一右栽着两株丹桂。碎花团团锦簇,竟然是少有的赤霞色。 胖子坐在中庭前的石桌边,看见我们眼睛一亮。 “天真同志,你终于睡醒了。”他冲着主屋门边站着的人遥遥一指“你看看,没想到碰见熟人” 黑眼镜抱臂站在台阶上,冲我咧开嘴。 而一老仆垂首侧立在门边,目不斜视。 我一看便知晓这谁的宅邸,对胖子做了个我们早就知道的表情。 “你怎么不叫醒我?” 胖子脸色有些古怪“你睡得跟死猪似的,谁能叫醒你,小哥让我先进来,他守着你。” 我向闷油瓶看去,没想到他一直盯着一株丹桂,面无表情仿佛根本不理会周遭。 他还是昨晚那身衣服,出了额前碎发微乱稍显狼狈以外,倒是没有受伤的迹象。 我们几个在院内等着,胖子一反往日咋呼作风,许是因为这宅子的主人身份超然。 我看看左右,觉得这光景着实好笑,有那么点晨昏定省(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旧时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的意思,这也太抬举那老小子了吧。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屋内有了动静。“吱呀”一声,两页房门被推开。 从内走出一人,正是新月饭店的老板——戴叔伦。 一套银灰功夫服,面料质地柔软水滑。显得清瘦的身形更加挺拔,倒不似一个老者。 黑眼镜倾身,让开一条道,他微微摆了摆手,下台阶的步子极稳。形色从容不惊,精神矍铄丝毫没有刚起床的惫懒样子。 老仆递上一杯冷茶,他续了一口,用浸湿白色的毛巾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皆是翩翩风采。他那有些灰白的眉被晨曦晕然出金光,远远看去整个人丰神如玉。 大清早的,跟看演戏似的,实在养眼,让人心情舒畅。 帅老头收拾停当,这才看向我们。微微颔首,可当他的目光转向我身边的闷油瓶时,那表情变得古怪,就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委实破坏那金光闪闪的形象,而闷油瓶面无表情,继续盯着桂花树神游。 “老板,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开门见山啦。既然您是事主,请我们,那是抬举我王胖子给我们面子。可您这卫戍工作实在是太糟糕了,您这方玺可谓是烫手山芋,我倒是没什么,皮糙肉厚,就给人拎去下锅煮了,估计肉没炖烂之前援兵能到。可连累我们少爷疲于奔命,这也太耗人力资源了,总不能大事不成,我们几个齐齐给人海战术逼着跳楼吧。” 我心骂这胖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怎么也得先探探口风儿啊。 帅老头将目光移向胖子,嘲道“足下就是潘家园的那位?久仰” 胖子的脸半红半白,竟被那目光盯得不能成言。 戴叔伦静默了一会儿,缓了脸色,一手负后道“只怕这烫手山芋可不是那方鬼玺,而是‘你们家’吴少” 这话从何说起?我和胖子面面相觑。 而这位似乎并不想深论下去,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这宅子是就先让你们住下。无事不要出门,联络的事情我再跟霍三儿交涉。” 他冷冷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京城谁还敢动老夫地儿上的一抔土,一寸瓦!” 我知道,这并不是一句诳语。霍老太婆那样倨傲的人都对他忌讳着三分,可想而之。以这老头的实力,确是个呼风唤雨的主。 少顷,他作了个手势。 黑眼镜立马领会,他招呼胖子道“走吧,咱们去八大处” 胖子后退了一步,狐疑的看着他。 黑眼镜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道“不然,你以为警备司令部是给人擅闯的?霍家满门也就是沾了她们姑爷的光。” 胖子不满道 “为什么是我啊 ” 然而黑眼镜向戴老板微微颔首后,不由分说地把胖子拽走。 老仆不知何时离开,整个中庭只剩下我们三人。 我本以为戴老板将人支走是有话要对我二人明言,哪知道首先开口的竟是闷油瓶。 “你是何意!”闷油瓶冷冷道 戴老板微扬下巴,环看了一下四周,嘲道“说来是老夫鸠占鹊巢,这宅子本就是当年他从瑞蚨祥那个败家的三公子手里买下来的。” 顿了一下,他瞟向闷油瓶,道“你放心,他西去这么多年,我可从未在这里留过宿。”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谁?这老头诚心打哑谜。但我只听懂一个“瑞蚨祥”,瑞蚨祥是享誉海内外的中华老字号,为旧京城“八大祥”之首。北京城流传多年的歌谣“头顶马聚源、身穿瑞蚨祥、脚踩内联升”就是对瑞蚨祥名满京城的生动写照,老一辈人对此是执念颇深,在那个年代,瑞蚨祥可就是如雷贯耳。 这么说,这宅子是来头不小啊,现值更加不可估量。 我正走神呢,就被 “蹡踉”金戈之声激得一惊,转脸只见闷油瓶反手抽刀,冲着戴叔伦袭去。 这家伙要干什么?他疯了! 我只看见一片晃影,那刀刃似割裂空气,发出清越的嗡鸣,荡开的戮气使得老榆树的叶子扑簌簌往下落。 我面前的景象忽而就像写意的画面,缤纷的落英中,戴叔伦银灰色的身影轻盈,灵活的避开攻击。 左手宛若游龙般缠上黑金古刀,堪堪捏住刀刃。 老头的眸光波云诡谲地闪了闪,右手独剩的两指抄起一枚叶子,掷了过来,闷油瓶微微偏头,可那席卷的风刃还是在他的颊上刮出一道血痕。 “你需记得,我也算是他的学生。”老头冷道。 闷油瓶垂下的手握紧,拳头上青筋暴突,血色尽失。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那反常异样的情绪波动,像是受了极大侮辱后的条件反射。 戴叔伦看了我一眼,撤回手,淡淡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别伤及无辜。” 我原本对这老头心存感激,可他下面的话直接打消我刚刚萌生的敬佩之情。 他偏头看着闷油瓶说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不避忌他?” 待闷油瓶转头看我他接着道“因为,他现在在我眼中不过是个死人” 闷油瓶身子一震,手中的黑金古刀直接落地。 “锵”的一声,震得人五感麻痹。 老头接着道“你还不如就此给他一刀,省得他以后受那无尽的折磨,就当是造一级浮屠” 嘿,这老头说这话真是稀奇。这口气就跟怂恿闷油瓶要把我人道毁灭喽。 我气得好些没背过去,这什么人啊,离间计也不是这么使的。 闷油瓶低下头凝视脚底的石板,并没有看我。只是双肩微微耸动,那幅度微小到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戴老板上前拍拍我的肩膀似是想转移话题,温和道 “那次事情是老夫的疏忽,今早解家传来消息,小花已经被勒令禁足。我相信这次小九一定会严加管教。” 我都快崩溃了,这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戴叔伦放下手,悠悠地踱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临了,忽道“那个张文远是乃父旧部,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跨出垂花门,消失在转角。 我回头想问闷油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知刚转头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小——小哥?” 他将头搭在我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笃定道“你会没事” 暮的,我心头一软,没有挣开,低头瞄到他右手。那虎口处有未干的血渍,想必是那会儿被震裂的。 他放开了我,拾起地上的黑金古刀,踉跄着朝主屋走去,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没跟着过去。 我在榆树下坐了一会儿,饿得头晕脑胀实在撑不住了,便上了主屋高高的台基敲门。 “小哥,去吃早饭吗?” 半天没有动静,我狐疑地拉开门。 屋内铺着地毯,踩上去脚感颇佳。 闷油瓶正背对着我直挺挺地跪在堂前,黑金古刀静静的沉睡在他脚边。 我吓了一跳,不由得抬头。 那个方向摆着一张高案,案的两边是落地灯。 案上并无神龛、灵位等物。唯有一鼎香炉,三支香的顶尖忽明忽暗着,丝丝屡屡孱弱的青烟徐徐升起。 香炉前横躺着一根笛子一样的物件,仔细一辩,竟然是一支烟杆,通体暗红。 我瞧着这质地颇为眼熟,猛然想起我家老太爷也有这么一杆子。我爷爷是老烟枪,由于早年下地,古墓里又大多湿气重,烙下了不少病,也就离不开这烟袋子。 我爷爷那烟杆是用一种叫乾坤树的树枝掏空做成的,这种树只有小兴安岭有。杆子上有些小树眼,每要到下雨前的前一两天,这些小树眼上就会冒出水来,而天气晴好时则变得很干了,非常神奇。 我对这种杆烟枪印象尤为深刻,在我记忆里,爷爷总是拿着他的宝贝疙瘩,靠在躺椅上眯缝着眼睛吧嗒吧嗒的抽着,时不时拿它敲边上看书走神的我的头。 听我爷爷说这烟杆子还是早年道上的一位朋友送的,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一件。 但是这杆烟枪和我爷爷那个又有所不同,要更长一些。 看这质地,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如铜一般,显然是什么人的旧物。 我一时间觉得尴尬不已,有种不小心撞见他人隐私的惶恐感觉。 我看着闷油瓶那已经入定的背影,不敢再言语,慢慢退出去并将屋门虚掩上。 出来的时候,望着已经破云而出的太阳。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当初要帮闷油瓶找回失去记忆的那种一头热的感觉荡然无存,虽然我知道他摁在这儿不是个事,但当他真就想起一些事的时候,我又被一种淡淡的失落感笼罩。 一直以来,我们三个在数次险象环生的境遇中一路同行,我仿佛习惯了这种生活。一旦这样的生活即将出现裂口,同行关系即将被打破,我心里还是颇为难受。 但是现在的状况是,我自己都是一团糟,对闷油瓶的事情就更加爱莫能助。 我出了四合院,出了胡同口在一早点摊子上喝了碗油茶,顺便带了大饼和杯装豆浆。 回到胡同口,却看见闷油瓶站在宅子门口,我一愣,几步上前脱口道:“你傻愣在这儿干嘛” 我这话音刚落就知道要糟,跟胖子口不择言惯了,我怎么能在这家伙面前蹬鼻子上脸? 他像是才将思想从某个遥远的犄角上拉回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过身。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中庭,隔着口袋外摸着使裤缝隆起的那本工作手册,心里有点忐忑。 我下意识不愿闷油瓶知道此事,可又觉得这样瞒着不好。这种矛盾反复着让我觉得心里都快长毛了。 他娘的!老子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跟他交待。不就是屁大点事儿么,娘们儿似的。 塔木陀那会儿,他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谁还没点压箱底的秘密?他自己还有一麻袋的事藏着掖着呢。我为什么要向他坦白,而且这本工作手册明明就在指控我是嫌疑犯,我傻呀我! 虽然就今早的事情,他死守到底的态度未免让人寒心,但我现在想开了,问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还得自己查。 我在一边胡思乱想,而坐在一边的闷油瓶忽然就抬起头。 一看,我就乐了。他的嘴边沾了一圈乳白色的豆浆沫,唇角些许濡湿的绒毛,显出有几分少年的稚气。 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长过胡子,下巴干净的像个娘们。 在斗里的几次,最长的历时几个星期。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跟马匪似的。唯一一次,他胡子拉碴的时候还是在那个诡异的没有出口的洞穴里,那还是因为他是一脸炭灰而误认为那是胡子。 就说我自己,鲁王宫那行,还在背包里塞了个飞利浦。 他一直这般模样多久了?十年?二十年? 我心中忽而一涩,整个鼻梁骨有沉沉的感觉。这让我很茫然,甚至有点无措,我必须得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于是,我伸手往闷油瓶的嘴边一抹,笑道“跟小孩似的,不是有吸管么” 他一怔,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当我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他已经将吸管插入杯中。 我将手掌贴在石桌的背面,直到水渍风干,石料沁凉触感细腻。 尴尬的局面没持续多久,胖子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一个扛着被褥一个拎着两大包日用品。 “这是做什么?” 胖子走过我身边指指往主屋搬东西的伙计,感慨道“看见没?人家这是大手笔,这四合院比花园洋房还金贵,再送个保姆就齐全了,看来胖爷我行情见长啊。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混成这等级的大腕儿。” 我看他这不着调的样子就忍不住刻薄他“人家又送东西又供房,是让我们给他卖命呢” 胖子没理我,给两个伙计递了几支烟。寒暄一番,打发他们出去后,转回来,冲我们道: “得,咱们这下是被金屋藏娇了,现在没外人了,来合计合计吧。” 胖子转头瞟了一眼闷油瓶,再看看我,又道“吴阿娇,你是什么意见?” 我哭笑不得,反问“你不是去霍老太婆那儿了么” 胖子索性靠在石墩上坐下来,一脸不悦:“甭提了,那老婆子说早上收线来的消息,说现在入京个要道,机场、车站等都有人盯着。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势力,看样子是想卡入。我们这次的行动走了风声。老婆子说要按兵不动,观察几天呢。靠,再坐等下去,胖爷我屁股都要生木耳了” “另一伙人?跟昨晚围堵我们的是同一拨?” “谁知道”胖子耸耸肩,掂了掂手上的几颗小石子。将其一一排在地上,边道“胖爷我估摸着,有几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垂涎我们手上的鬼玺,要么就是霍老太婆另有打算,所以故弄玄虚,这说明她跟那光头佬有了嫌隙。最后一种,就是这完全是光头佬他一手遮天,想软禁咱们,眼皮子地下好控制么。” “有没有三种情况都不成立的可能?”我问。 胖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有啊,那就是杀人——灭口。” 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怎么可能,这都什么时代了。现在是法制——” 胖子打断我的话,起身拍拍我的肩“小吴同志,天真不是坏事,可任何时候保持天真是会坏事的。打个比方,甲和乙都想去一个地方寻宝,乙有时间,甲有实力。在双方无法合作的情况下,乙会选择把甲干掉,然后慢慢找。这在早些年两派夹喇嘛时数见不鲜了。早上我去退房,让他们调出昨晚电梯的录像,那伙人刻意避开面部,看样子都揣着家伙呢。而霍老太婆派出去的人,查了几个小时毫无线索。” “我还是觉得这事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等风声不紧的时候我回杭州一趟,北京情况太复杂。”我说道。 胖子也同意这样的看法,说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免得让人把我们给一锅端了。 闷油瓶一直不发一言,好像我们说的内容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他一直盘腿坐在榆树下,扬脸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天。 我和胖子把戴叔伦派人送来的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主屋很干净,看样子时常有人料理。一扇《唐宫戏乐图》的屏风把屋子格成两间。 里间硕大架子床边靠窗摆着一张书桌。桌子上杂乱的摆着笔架,砚台,墨盒,水盛等物。 但是很干净,不沾一点尘埃,想是经常有人清理。 我靠在桌边摆弄那些物件,一看之下不由得赞叹,都是好东西啊。 单单说那脸盆般口径的木质笔海,木纹不明显,深紫色如漆,脉管纹极细,呈绞丝状如牛毛,有点泛白,居然是印度小叶檀。 紫檀相当名贵,清宫造办处活计档中差不多每年都有收购紫檀木的记载。清中后期逐渐形成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不论哪一级官吏,只要见到紫檀木,决不放过,悉如数买下,上交皇家或各地织造机构。各地私商囤积的木料全部被收买净尽,这些木料中在慈禧六十大寿过后已所剩无几,及至袁士凯时,仅存的紫檀木也全数用光。 这么大件的笔海,可以说是珍品了。 笔海柱身上刻着一列篆体,仔细分辨是“谨贺良玉喜得麟儿”署名是——“兄张辅臣” 张辅臣?我心头一跳。上学的时候,曾经研究过民国史。对几个名字是印象深刻。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张辅臣是东北王的张作霖的拜把子兄弟——张作相!辅臣是他的字,皇姑屯事后,张作霖被炸死,张作相一心辅佐少帅张学良。张学良对张作相也很敬重,称他为老叔,辅帅,是张学良的“辅帅”。后期与共(和谐)产党交好,算是民主爱国人士。 可没听说他有亲兄弟啊?或者因为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爱和人拜把子结义,绿林出身的习气罢了。 我靠,这屋子的主人在民国那会儿得什么样的权势啊!要知道跟这个“辅帅”有交情的都是军阀那个级别。 那个乱世手头上有几万兵马,是戴叔伦那种贵胄再多金山也望尘莫及的,毕竟老祖宗至理明言“枪杆子是硬道理”。 所以当胖子摸着那扇扬州漆器的屏风上嵌饰一一惊叫着“缅甸翡翠、羊脂白玉、珊瑚、象牙、云母、夜光螺”的时候,我也就淡定了,因为我知道这屋子里东西的价值加起来恐怕能抵得上这个四合院。 我转出屏风来到外间,看到胖子要染指堂前高案上的那杆烟枪时忙拦住他,“这不能碰” “有什么不能碰啊”胖子这种人,你越是拦住他他越是手痒痒。 我怒道“你没看人家香案供着么” “又没灵位,土夫子还能怕晦气?” 我指了指正在罗汉塌上铺被褥的闷油瓶 低声道“你敢动,小心小哥找你晦气” 胖子疑惑的看着我,我为了彻底让他死心只好实话实说“早上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小哥冲这烟枪下跪” 胖子一脸震惊,但不敢造次,悻悻的将我拖出去:“走,咱们道院子里转转” 出了主屋,那种木料的沉香味一下子就转换成了扑鼻的桂香。 这庭院通风很好,让人顿时心头舒畅,有乔迁新居的欣喜感。主屋右手边有一抄手游廊,廊柱上缠着藤蔓。尽头通往后院,只不过小铁门前落了锁 ,只能看见荒草杂生间的曲径通幽。 我们的活动范围仅止于宅子的首部而已,整个四合院的跨度可能大的难以想象。 主屋下首分为东西厢房,东面是厨房,明显是后来开辟的, 西面的是个书房,尘埃满布,显然是很久没人收拾了。 胖子对厨房很有兴趣,因为里面燃具餐盘一应俱全,冰箱里居然还有两厅六安瓜片。 胖子直嚷着下午要去超市,晚上回来炖鱼头。 我想起西沙那回在船上吃的那顿大马鲛鱼,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两天荤腥不沾,嘴巴实在能淡出鸟来了。 中午我们叫了外卖,草草吃了后,胖子便出门了。 而闷油瓶吃完饭就开始午睡,我在里间翻看那本儿工作手册。并用钢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同手册上的进行对比。 可越看我心里越发毛,潜意识里我不愿相信那字是我写得,可对比两张,我实在找不出什么差异。 他娘的,谁还连自己的笔迹都不认得,难道说还要去局子里找人验证? 等等,验证? 我忽然就想到小时候老爹带着我进京访友,他那个朋友姓徐似乎是宋史研究员除此之外还是当时国内首屈一指笔迹鉴定专家。我爸早年有在北京工作的经历,他曾跟我爸同供职于社科院文史研究所,后来似乎成了中国人民大学物证研究中心的教授。 他这个人很传奇,小时候家里困难,文史研究方面属于自学成才,我爸说他是百科全书、涉猎广泛过目不忘的能人,后来经常提到他。 我虽然搞过几年拓本,算是对文字结构方面比较清楚,但笔迹鉴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或者说更为直观,那些常年积累了大量经验的鉴定专家不仅能检验正常笔迹,还可以检验书写条件变化笔迹、故意伪装笔迹、摹仿笔迹和绘画笔迹。甚至同一人用同一支笔书写时,也可以用笔痕特征充实认定书写人的根据。 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香港某富商遗书,后来就是通过笔迹鉴定,判定是属伪造的。 无论是否如胖子说有人伪造我的笔迹,我想还是得从这上面找突破口。 我将那张纸夹在工作手册里揣进口袋,蹑手蹑脚地出了里间。 出主屋的时候,我转头看了眼罗汉塌上的闷油瓶,他似乎睡得很熟,微微皱着眉,婴儿一般蜷缩的姿势 。 我走过去,撩起一边的夏被盖在他身上,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出了柳荫街,我到附近的烟酒专供店买了两条小熊猫。 可是去了这位李伯伯的家却扑了个空,他家里人说他到单位去了。 于是我又折返往海淀区奔,到了人民大学的物证研究中心,在门卫处通报了那位的姓名,恰巧有一研究生路过,一问才说那是他导师,正巧可以领着我过去。 电梯里,我和那人盘谈,就问他这才下午一点,还没到工作时间,怎么就来这么早。他笑说,他们这些搞研究的,习惯日夜颠倒。通常是中午过来,工作到凌晨四五点钟再回去修习,十二点再过来。 电梯在18层停下,我们所经之处是个开放式的工作间,占满整个楼层。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整理桌上的卷宗,靠近走廊,有几个科室,分为化验(一)室、化验(二)室等等。 那个研究生领着我进了所长室,伏案的一名老学究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 我报上姓名,说找徐教授,那老者就笑了。他一笑,我顿时明白了自己闹了笑话,心知这就是正主,不由得大窘。 他摆手让那研究生出去,操着一口带点湖南腔的普通话道:“你小时候,你父亲带着你到我家来,你怎么都不记得了哟。” 我只得尴尬的笑,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就那么一点儿大,可是现在窜这么高,可我一看你的眼睛就认出来了。那时候我还跟你爸爸讲,‘你家的小娃娃秀秀气气的,眼睛跟个女孩子似的’。过来坐吧,是不是你父亲让你来找我的?” 我围绕着我爸爸的话题东拉西扯一番,便说明了来意,并将那本儿工作手册递给他。 他回到案头,带上眼镜,用尺子在两张纸上笔画了一下。 我站在一边,心里紧张到极点。似乎就等着下一刻的宣判,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如果那个答案是我所不能承受的,那么我真的会疯掉的。或者就如那些抽签抽到下下签的人一样,自欺欺人的不停重复,直到获得安慰为止。 等到我仅仅捏着的手心渗出汗来,老头才抬起头笑道“虽然很像,但这不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他指着那张纸又道:“无论布局都很紧凑,瘦金体用笔源于褚、薛,但写得更瘦劲,可这新的一张隐隐有魏碑的余韵,更为刚韧。单比较这“心”字,前者笔势疾沥,后者贯中。如果较之艺术性来说,前者的瘦金体技法更为高超。未见迟涩,运笔飞动而玲珑。要说模仿,倒似是后者在模仿前者。 你说是这手册的主人在模仿,是说不通的。因为,这墨迹至少是1970年以前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拿去化验检测麻。具体时间是无法知晓,只能估摸个大概。” 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由极度紧张到放松,腿都有点抖。却有种好不容易洗脱罪名后的茫然。 老头漫不经心的翻翻工作手册,忽然“咦”了一下。 我以为他是翻到了后面那张照片,可是我低头凑过去一看,就见他翻着那些写满“正”字的纸张,用手指一行一行的点读。 我随口道“这工作手册是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大概有人穷极无聊用它来记录累计时间什么的吧” 可那老头没回应我,而是一页一页的翻看。 我心说,不会吧,这东西您也能产生兴趣? 可他很是认真的样子,还不停的用尺子在上面笔画着。我心里就疑惑,难道说给这老头看出什么花样了? 我不敢出声,可他那样的态度真能把人给急死。 过了足有十五分钟,他才停下来。抬头非常严肃看着我,问道:“小邪,你跟我说实话,这个册子从哪来得” 我被他那口吻问的有些发毛,支支唔唔道“我,我也搞不清,就是路边摊子,这事儿它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我心说你快点公布答案吧,我真是好奇得肠子都痒痒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新发现? 他扫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正字不是用来记录时间的,而是密码。” “密码!” 他点点头,笃定道“你看每一行的正字书写方式并不一样,但很有规律。他们有两种方式,有的两竖一样长,有的比例是二分之一。这些正字非常写得非常规范,不像是隔天一笔的记录,运笔非常之从容。 去掉前后两个正字的相同笔画有点像摩尔斯电码,但不全是,这种排列矩阵的加密方式又有点四方加密的样子。 如果破译这个,几乎不太可能,因为对方应该有自己独有的一套解密簿。 此人是必定受过专业的训练,在三十多年前如果不是敌特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国家安全人员。” 我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 老头看着我的表情,笑笑说“我对此只是略知皮毛而已,我有个堂哥,退休前在总参高译码的。那时候都要保密,我只是在他家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 我缓过神,忙道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下。这本儿工作手册的内容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很是疑惑的看我一眼,说他跟他堂哥后来几乎不来往了。不过可以试试帮我问问。 我连忙道谢,将手机号留给他。 离开的时候,我一直恍惚着。站在大街上觉得像是换了个天地。 我本以为有些事情就如锦帛,只要撕开一条裂缝,后面就好办了。可是这件事情,已经把我绕晕了,完全没有方向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那本工作手册的主人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也是,当初那个考古队每个人都有着特殊的身份。老九门的后人,或者是那个“它”的势力? 他费劲心思想要记录的又是什么样一个真相呢? 用这种极其隐秘的方式,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可他写出来又是为什么?难道,将这本工作手册辗转到我手上的人,他的目的就是这本手册上的内容? 我并没有直接回柳荫街,而是去了趟移动大厅将手机卡挂失,并重新申请领。因为胖子去退房的时候,并没将它带回来,也许真是丢了。 查了下账单,也没额外的坏账,只是可惜所有的电话号都丢失了。 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款手机,心不在焉的听导购小姐介绍,问我对性能有什么要求,我随口说要经摔,结果还是买了一款诺基亚。 回到后海,已经是傍晚。云霞如红绸般铺了满空,胡同中有三三两两的游客穿行。柳荫街有好几家文物保护单位,很多都是元帅故居。 进了四合院的中庭,心才稍稍安定,觉得魂总算给找回来了, 有点到家的感觉,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在面对什么,总算是可以卸下包袱。 主屋里地灯都亮着,我推开两页门。 正看见闷油瓶光着上半身侧趴在罗汉塌上,薄薄的夏被半掀在床的外侧半是盖住他脊背,勾勒出崎岖的造型。暴露在后腰上有大块的淤青。在那白皙的肤色下,显得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这从哪弄的!”我一时又惊又怒。接过他手中的红花油说道“我来吧” 他愣了一下,便乖觉的趴在枕头上。 凑近才发现,那些淤青暗沉沉的,想起昨夜我也就了然了。我倒了些许红花油在掌心处搓了几下,便在他那淤青处揉开。 感觉掌下的肌肉一动,我说道:“疼也没法子,你忍着点”一股子辛辣的味道挥发上来,我呛得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想到这闷声不吭的小子打算一直装下去,手下便恶意的下了力道。不过闷油瓶却没再动一下。 心下感叹这小子的腰软的跟女人似的,好像没有骨头。 当胖子讲着电话从外面匆匆进门的时候,我只是抬头看他一眼。 就听胖子对电话那头道“是的” “对” “你找他?” 胖子瞟了我一眼,我犹然升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只听胖子道“忙着呢,不能接电话。他现在再给小哥推油。” 我压着想把手中红花油瓶子砸过去的冲动,怒道“死胖子,谁找我!” 胖子将手机提远一些,耸耸肩“你二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错逢时光 一念成痴 虚伪的内心,假意倾注的温柔,罪孽深重~~~~ 预告: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像某种极具攻击性的野兽。 ——“你们都很脏” ——“我在发臭,之于你就像是跗骨之蛆是么。” ——“那个女人引诱他,再将他毒哑” ——“我觉得自己很恶心,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天下至恶我都占全了。” 一切都是骗局 ——“良玉,君子如玉,国士无双啊”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小哥,我怕………“ 我跳起来夺过电话,那边背景声非常嘈杂,一堆乱哄哄的叫嚷声。 二叔很急的样子,也没问我在哪,只说了一句“小邪,你回家呆着去,不要在管那件事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切断连接的显示屏,觉得莫名其妙。再重拨回去,打算问清楚,那边却已经接不通了。 我将电话交还给胖子,问他:“之前我二叔说了些什么么?” 胖子也一脸奇怪“没说什么啊,他是你二叔,又不是我二叔。有话当然是跟你讲啊,你二叔说什么了么?” 我有些泄气,骂道“我二叔这人乖张得很,我跟他说话比对在我爸面前还谨慎,你居然敢跟他跟我二叔这么说话!” 胖子就笑“瞧你一脸见鬼的倒霉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跟粽子煲电话粥呢” 我想如果自倒斗生涯以来有什么历史性的突破的话,那就是学会自动忽视胖子的某些言论。 我叹了口气,闷闷道“我二叔让我回家,这事他不让我管了。” “难道说他那里有什么重大发现?” 我点点头:“我觉得他那里一定出了什么变故,要不,我过几天南下看看?反正这里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 我话音刚落,就听闷油瓶扬声道“不行!” 我和胖子相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他。 嘿,这真是奇观了哈。这小子通常在别人讨论的时候,都不置一词,什么时候学会插话了? 闷油瓶已经套上上衣坐起身,拧眉看着我。 “为什么啊?”我顺口问道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能离开………”闷油瓶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决,说完后别开了脸。 这下真是跌破眼镜了,我和胖子相互看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小子学会别扭,犟嘴了?可他那严正以待的表情,就跟每次在墓道提醒我们注意时一个样。 胖子首先破功了,抱着肚子大笑。 我忍着笑,扒在塌沿上,仰头试图说服他:“小哥………” 可闷油瓶骤然转头瞪着我,并且伸出一手捏我的左肩膀。 他用力极大,我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等我挣脱开来,忍不住怒道“你他娘的分不分轻重啊,关你什么事!” 胖子看情况转了,忙打圆场道“算了,要不我去跑一趟。正巧我也想见见云彩那小姑娘。” 我再没看闷油瓶一眼,转身出门。 我在厨房淘米的时候,胖子系上围裙凑过来。 我被他看得发毛,只好转头道:“你看我干什么?” 谁知胖子一脸嫌弃地问:“你洗手了没,别弄得一锅红花油味儿啊” 他这纯粹是没话找话,我停下来看着他。 胖子摸摸下巴,又咂嘴道:“我说天真,你最近有点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 胖子摆摆手,伸出右手指敲着左手掌笔画着:“你仔细想想,你在我们中间,从来都充当和事佬,是最好说话的那个。从鲁王宫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心眼不差。可是你近来发火的频率是不是高于往常了?这可不象你,我总觉得,你跟云顶天宫那会儿被汪藏海那小子的机关魇住了一样” 我一愣,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我以为是在这水土不服,北方太干燥。吃不好,睡不好。总觉得这日子过得飘渺的很,跟两脚踏空似的。更何况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心里也就老堵得慌。 胖子见我点头,立马接口道“这就对了,你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明儿我给你捎两盒太太口服液。” 我就知道这家伙话没好话,索性将手上的饭粒搓掉。将饭锅推给他说了声“君子远庖厨”便扬长而去。胖子似乎是知道我心情不好,也就没在调侃我。 我搓搓被水蛰得冰凉的手,一屁股坐在榆树下,掏出一根烟点上。 呆了一会儿,望着主屋那虚掩着的门缝露出来的光,觉得特别的烦躁。 我这人就是这样,心里搁不住事儿。若说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闹崩了,那我得烦上一整天。 虽说闷油瓶这小子不厚道,嘴巴严得就跟地下党,可我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打退堂鼓,说退出吧。 我站起身,扔掉烟头用脚碾了碾,便推门进了主屋。 闷油瓶靠在塌栏上,两腿不自然的像没有骨头般伸着,白色的衬衣宽大并不合身显得身体有些佝偻,就像那些清末纪录片里的烟鬼。 我从没也见过他这样闲散的姿势,甚至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颓唐。 “小哥” 闷油瓶撩起半阖的双眼,看了天花板一眼。然后就像个被惊扰的猎豹,身子一动,整个人都一扫颓废地绷了起来。 等他转眼看向我时,已经回复正常,眼神无垢且清亮。 我轻咳了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尴尬的在一边戳着。 闷油瓶静静的看了我片刻,微叹了一下,低声道“出去吧” ,似乎像是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一起” 我心头微喜,也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他。 空气中有股子淡淡的酸香味儿,我疑惑道“哪里来的醋味啊?” 闷油瓶一怔,停下动作,抚了抚塌围,淡淡道“是酸枝木” 我诧异,蹲到塌前凑近闻闻,还真是。 紫褐色的木质有油脂般的光泽,泛着淡淡的酸香味。 这种产于东南亚的木材,是极少能与紫檀媲美的木种之一。不过由于大量采伐,现在已经很少有了。 我看着闷油瓶,他用那颀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塌沿。表情很独特,似乎是感念什么又像是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其中。总之,让人觉得他一时很不愿离开这张罗汉塌。 “小哥,你以前住过这里?”我脱口而出。说完我就有些后悔,像是好奇却又害怕揭开窗户纸的一角。毕竟,有关于他的事情都必须慎之又慎。 我以为闷油瓶会和以前一样,闭口不答。 然而他却淡淡笑着,指着那围子上的雕刻道“你看,这个。” 我探头仔细一看,那上面雕刻很精细。是一个书生骑着高头大马,前面还蹲着一只猴子,寓意是“马上(逢猴)封侯”。 这是在明清时期很常见的装饰,稀松平常,表达方式会有不同,但都一个意思。 我疑惑地仰头看着闷油瓶,他的表情和平日很不一样。 嘴角略弯,像是在笑,可不那么自然,看的人不舒服。 “有些事情,我只当他看不透。现在看来是我看不懂。” 我一时觉得惊惶莫名,扬声叫道“小哥!” 他低下头看我,把手伸向我。不知道他是想推开我,还是……我只是下意识地想躲,却又刻意定在那里不动。 然而他仅仅是碰触我耳廓上细软的绒毛而已,那么近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的左半身却因此麻痒不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样看着他。 一时有些奇妙的心酸滋味,他看我的眼神,很像很像我爷爷。 少时很多次闯祸后,在堂前跪家法。我爷爷总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恼怒、不忍、无可奈何。 “小哥,我们和了吧”我想和他讲和,大老爷们就不该老纠结着。 然而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只是淡笑并不接话。倒让我脸上一阵发烧,觉得自己就一愣头愣脑的傻孩子似的。 我一时不觉我们在房里耗了太久,从外面传来胖子的吆喝声像扯破湖面平静的石子。 下一刻,好像从梦里醒转过来一样。 我站起身退开几步,闷油瓶终是下了罗汉塌。 我跟在他身后看他扬手推门,想想刚才还是一阵后怕。 最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啊,我的私心,并不乐意见到变化了的闷油瓶,他的丝毫微妙变化都能让我如临大敌。 这种想法近乎幼稚,人性之复杂并不由个人意志决定的。然而我倒是甚至宁愿他那个带给我惊诧、与哭笑不得的那个张秃头,而非的充满变数的闷油瓶。 或者,那些找回旧日时光的日子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千篇一律得模糊。 然而,那却是我仅仅能了解他的全部。 我跟在闷油瓶后面,出了主屋。 裤袋里却忽然震动了起来,我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开动,自己则到一边接电话。 我本以为是二叔打过来的,没想到却是英雄山的老海。 自蛇沼后,我就没什么东西要转手,和他再没联系。现在怎么找上我了? 他说他现在在北京,问我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他这么说,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事。这家伙消息灵通,说不定能有什么重要线索。 我想了想,就问他要了地址。 挂了电话,就听胖子说道“不是吧,你小子也太不厚道了。自己赶饭局子,把我们丢在这儿” 我看看闷油瓶,他正坐在石凳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我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跟我去?反正是熟人,胖子你知道的,英雄山老海。” 胖子将闷油瓶面前的海碗里斟满,晃晃脑袋“什么老海小海的,早知道小同志你今天晚上要会见外宾,咱还费神下厨干什么,真是浪费感情。” 胖子说完,端起自己的杯子自顾自去碰闷油瓶的碗。也不管闷油瓶理不理他,颇为豪气地一饮而尽,并冲我摆摆手:“走吧走吧,二十年的花雕看来你是没福气喝。” 我本想上去夹块鱼肉解解馋,可那一凑近便觉得胃里一阵痉挛,一股子恶心劲涌了上来。我退开来缓了缓,叮嘱胖子少喝两口,万一晚上霍老太婆上门拆台,以为咱们给她添堵。 唠叨了几句,我便出了门。出了胡同口,拦车直奔饭店。 那地方在北京有些名气,以潮州菜和湘菜见长。听说老板家里以前是中南海的御厨,就是平日里不提前预约还真赶不上座。 下了车,正瞧见老海在饭店门口东张西望。远远地瞧见我,仔细分辨了一下便笑呵呵的迎过来。 上了楼,进了包厢。遣走服务员后,老海给我到了杯茶。 我佯装受宠若惊,忙道:“海叔,这怎么好意思。”可心说,这老头闹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打得什么注意。 老海一边瞧着我的反应,一边‘嘚不嘚,嘚不嘚’地寒暄个没完没了。 等菜陆续上齐后,我终于不耐烦了,就说海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就探道“哎呀,您这回儿可是露脸了,济南圈子里的人这两天都在谈论你。” 我大约是知道他的目的,心里话说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呵。 古玩界其实很小,外圈、内圈泾渭分明。稍有点风吹草动,不消几天就能传个便。更何况是这种掮客,耳朵灵着呢。 看来这老家伙是听到消息来赶来敲竹杠了,这要是平日里,本着有钱大家赚,也就卖个面子了。 可你说鬼玺这玩意儿,有市无价。新月饭店那是个什么级别,又不是菜场捡白菜,他那个小铺子能扛起来?就算他背后的主顾实力再雄厚,可要让人立马拿一亿出来,我想不会有人发烧到那种程度吧。 但是,我现在不能一口否决,得探探这家伙的底。 盘算到这儿,我缀了口茶,装出好奇的模样道“怎么,海叔您也对这感兴趣?怎么我那天在拍卖会上没看见您?” 老海“嘿”了一声,说:“那儿哪是咱们这些人玩得地方,不过我那主顾感兴趣而已。他人这段时间不在内地,让我帮他张望着点,看看北京这里有什么动向。” 老海说完,端起茶杯喝茶。我看他那模样,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敏感。怎么每次事情的转折跟这老家伙都能牵扯上关系呢。 先不说鲁王宫出来,因为那幅玉俑和他搭上线。那禁婆的香炉怎么恰好就摆着店门前呢,就像是暗语一样。 这就算是巧合吧,可后来,蛇眉铜鱼的事情也是他找上我的。 从卧佛岭的佛塔,说到陈皮阿四。怎么就那么巧,我后来还就在二叔的茶寮里碰见了陈皮阿四。 从概率上来说,他那主顾对这件事感兴趣,似乎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脑子里这么着转了一圈,面上有些惋惜道“那场子玩得有些玄虚,而卖家正是新月饭店的东家。” 老海显得很惊讶,道“戴老板?戴叔伦?” 我看他那样,不像是装的。有些诧异“怎么?你不知道?”一般来说,这圈内的规矩极严。卖主一般是不亲自出面的,而中间人也要保证在不暴露卖主的身份前提下,才能拿到全额抽成,这是规矩。不过这次事情闹得那么开,外面怎么会不知道卖主正是新月饭店的老板? “哎呦”老海的脸色就是一变,跟死了亲妈似的瘫坐在靠椅上“谁不知道‘小王爷’,就是再雁过拔毛得主儿,在这位面前也都得装装孙子。” 我看他那无处下脚,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桌肚里的焦虑样,有些好笑,趁机说道:“是啊,这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抢了他的东西,我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儿?恐怕您老兄要请我吃饭,就得上永定河捞人了。” “这,这不知道谁放的烟雾弹呢,就等王八上勾!”老海伸长筷子,狠狠插向那盘海烩辽参。 我心里哭笑不得,这家伙把自己都给骂上了,看样子是失望透顶。 我见他一脸白忙活了的表情,就给他斟酒、安慰道:“海叔,您也别心烦。我估摸着,也许等风声过了,会有转机的。反正戴叔伦早晚也要把东西出手。不然上门跟他谈?” 他摇摇头道“我那个主顾,跟“小王爷”有嫌隙。所以不宜出面。” 他夹了口菜,送进嘴里。忽然就是一个激灵,放下筷子颇为担忧地看着我:“朋友一场,我还是劝你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估计“小王爷”是拿你们当饵呢,拍卖会的事情早传遍了各圈子,这回儿什么‘小鬼牛头蛇神’都蜂拥而至了。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也不是没有那些靠这个吃饭的。” 他说完,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一比,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我说,不会吧。不就是个战国私玺而已,搞得跟传国玉玺现世似的。甫一现世,天下大乱。而且,这戴叔伦好歹跟老九门是故交,他折腾我们干啥。 老海冷笑了一声,喝了口酒凑近我,说道“什么故交,当年张家被抄家,满门死绝跟他脱不了干系。 要不,怎么张家的好东西最终都到了他手里。” “张家?”我额筋一跳。 老海以为我没醒过味儿来,解释道“老九门的第一家,张大佛爷啊。” 我“哦”了一声,老九门里其他几个瓢把子的我都知道些来龙去脉,发迹史和基本结局。可不知为何我爷爷却对张大佛爷提得极少,笔记里也是寥寥笔墨。 至于他的结局,我就更没概念了。 老海有些感慨道:“哎呀,张启山也算是个人物,九门提督的头把交椅可不是假把式。杂学旁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寻龙点穴,相术命理无不精通。东北沦陷,举家迁徙到长沙后拉柳子。最多的时候,手下养着万把来人。他这人是人精,也爱玩,结交广泛。什么人都能处得来,跟讲武堂的人关系都不错。与奉系来往频密,和傅作义、白崇禧也有交情。这也成了他后来政治生涯中的一个把柄,即便是有多大的功劳,也会被人批判为立场不坚定。不过,再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样的下场,也让人始料未及啊。” “什么什么下场?” 老海咂摸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张家,建国以后慢慢的就销声匿迹了。长沙的老宅后来毁于一场大火,听说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死去,毫无知觉,整个火场就像一个鬼楼。更离奇的是,所有的焦尸都没有右手……” 我原本当作一件奇闻轶事来听,可老海最后一句话却让我不由得心跳加速。 “不会吧,我怎么没有印象?” “嗨”老海说到兴头上,一摸嘴。干脆搬个凳子坐到我旁边。他敲了敲桌面,说道“这儿种渗人的事情怎么能被宣扬出去?上面早有封锁消息的准备了,那个时候人人自危,平常人谁管那儿事呵。知情者都不在了,久而成谜。你说,好好的怎么都没了右手,这么邪乎的事情估计是后来人编撰的。” 我知道,那时候老九门因为某种利益牵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动乱时期,受影响最小的可能就是解、霍两家了,但我无法想象显赫如张家,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可能也就是爷爷生前极力规避这些事的原因吧。 我一时觉得怅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老海敷衍着,桌上的 荤腥根本没碰,只是消灭掉一盘糖熘土豆丸。 临了,老海再次告诫我最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说,以他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看,可能要出大事了。 散了席,老海把我送到饭店门口。站在街口,他看了看暗沉的天空中那惨淡无比的月晕,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要变天了” 我上了出租车,透过车窗再望回去。看见老海一边打电话,一边竟折返回饭店。 我有些奇怪,可再想一想就明白了。他在这饭店可能订了不只一桌。说不定我们隔壁就是他那出手大方的主顾。若是今日我说鬼玺在我手上,那老板必然会露脸了。 等我回到柳荫街的时候,已经快到十点了。进了门,看见从榆树枝杈上扯了一根绳子直到西边屋子的风窗钩,上面挂了几条男士汗衫和内裤。 我有些诧异,而进了主屋们我立马就呆了。 闷油瓶光溜溜的盘腿坐在罗汉塌上,身下雪白的被褥沿着他的坐姿下陷。 地灯昏黄的光穿过塌围的镂空,在他身上影出一个一个规整的格子。视觉上,有点将他分成一块一块的错乱感。 他正仅仅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不紧不慢地擦着那把黑金古刀。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不敢再往下看。别过视线,急忙闪进里间。 胖子趴在大床上,已经是呼声震天,我上前一撩被子。 好家伙,果然是光着呢。 一孤宅,两光腚男人。这场景怎么想怎么诡异。我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了,这两家伙还来添乱。 这么想着,我气闷。大掌就朝胖子那白花花的屁股上招呼去。 清脆的响声,倒把我吓一跳。 胖子这回儿倒是没费力气,立刻就有了反应。他捂着屁股就弹了起来,大怒:“谁他妈的拍胖爷我的臀?” “屁股就屁股,什么臀不臀的。” 胖子抬头看见我,愣了半天横眉不满道:“天真同志,党组织要批评你了。没事儿别往那敏感地方招呼,我那儿脆弱很呢。” 我又好气又好笑,骂道:“别耍嘴皮了,看你那儿迷迷登登的样,快下来洗把脸清醒清醒,我有事要说。你们胆儿够肥的啊,还不害臊啊。两个大男人在房子里天体浴呢?万一霍秀秀他们找上门,你好意思你?” 胖子指指对面的屏风,抱怨道:“还不都是那活宝,把换洗衣服的包落在水缸里了。全都湿了,难道还让我穿身上捂干?” 我看了看那扇挡住外间的屏风,说道:“你别构陷人家,小哥平白无故干嘛把东西往水里扔。” “谁知道”胖子起身套上长裤“我让他把衣服洗了,我来洗碗。跟他说什么他也不理我,我就后来我说起那个不是东西的解小混蛋,他就翻脸了,东西扔水缸就不管了。” 我看着胖子,抱臂诧异地问他:“他怎么就不把你塞缸里呢?” 胖子扫了我一眼,扣上皮带,就这么光着膀子穿着真空装出了里间。 我顺手抓起书桌上的马克杯,也跟着晃出去。 胖子站在一边上下打量着闷油瓶,然后就问他:“小哥,你这是准备切腹呢,还是准备自(河蟹大吉)宫?” 我刚喝一口水就这么喷出来,随手把杯子往洗漱架上一放,就把胖子拽出去。 到了院子里,我才把老海那事一说。胖子也认为要谨慎一些,说虽然我们这回儿是空手套白狼,可也得防着人家黑吃黑。 但他倒不认为戴叔伦是阴谋家,他在北京那么多年,多少也听过小王爷一些事。此人虽然高傲又乖张,但到底是生意人。用他的话说,人家用俩指头都能把我们捏死,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的阴我们。 待我们再回主屋的时候,闷油瓶已经睡下了。 雪白被褥下的身体蜷缩着,我看了一眼他安然睡容。轻脚过去,踩熄地灯。 回到里间,胖子早上了床,往里拱了拱给我让出个位。 扯了扯被子,嘿嘿一笑“一个被窝统,不睡两家人。” 我伸手过去拍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道“你他娘的小声点,谁跟你一家人。光个身子,渗人得紧。晚上我要是做噩梦,明早就扒你的皮。” 我脱了衣裤扑到软绵绵的被子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几乎觉得回到了我那小铺子里。 我抱着枕头睡到另一头,刚躺下便听到胖子的鼾声。 侧头便觉得不对劲,心里暗骂:这死胖子有没有洗脚啊,怎么这么臭。 我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蒙头大睡。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朦朦胧胧的老觉得自己还醒着,可是又不能动弹。 早上醒来,觉得浑身僵得跟裹上纱布的粽子。 胖子的睡相极其糟糕,一条腿横过我的腰,压得我整个下半身都麻木。 他娘的,这儿哪是睡觉,明明就是遭罪。 我抽着气,跟搬泰山似的挪开他的腿,缓了一会儿,腰部一下的皮肤都因为血液慢慢回流而有些微的刺痛。 半晌,我才勉勉强强下床套衣服。 我虽没睡好,却意外的早起。 我出了外间下意识的朝罗汉塌上一望,闷油瓶跟跟裹粽子似的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被子里,单单只露出半张脸。 我扶着腰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看。 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好像真没醒。额前细碎的发丝看上去乌黑而柔软,仰脸的姿势使得头发就跟倒毛的刺猬,疏疏密密地栽倒在枕头上。 这么个牛叉人物居然睡得跟小孩儿似的,我觉得好笑。 我忽然就起了玩心,就像小时候住在爷爷家,每当看到隔壁那只胖猫懒懒的窝在墙头晒太阳,总忍不住过去拨弄一番。 我屏住呼吸,伸手轻轻捏开盖在闷油瓶脸上的被角,这种类似于童心未泯的恶作剧念头,让我的心脏都激动的发痒起来。 然而,没有预兆的,闷油瓶突然的睁开了眼睛。 我吓得手一抖,被角又弹回了他脸上,堪堪盖住他眼睛一下的部分。 他盯着我眼睛眨了一下,却没有什么焦距,显然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我尴尬地扶着塌围直起身,忽然一只手就捏在我的后腰上。 那力道很巧,捏得我又酸又麻,很快就缓了我先前的痛感。我条件反射的将另一只手探过去,就盖在了那几根颀长的手指上。 我立马就起了生理反应,而那只手却不动声色的抽了回去。 我转脸看闷油瓶,他正面无表情的拥着被子坐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他仰睡的原因,感觉他头睡得都有点走形了。呆呆得表情,看得人想上去狠揉两把。 我下意识的夹紧了腿,不让裤子上的帐篷现象太过于明显。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娘的,我心里暗骂。要不是解小混蛋那个变态搞得老子心里阴影,害得我自那以后每天例行晨勃都没有了。我差点怀疑自己那方面是不是出了问题。 “小哥,你醒啦。”我说着没用的废话,赶忙就逃似的冲出主屋,直奔厕所。 我在马桶上蹲了一会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这个 DIY像上辈子的事情,打飞机这种事情我天生不在行,而且很被动。上学那会儿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跟老痒偷看看(我爱三叔),那家伙在旁边一边动手一边自我意(河蟹大吉)淫的“嗷,嗷”直叫,搞得我也浑身冒火。 对此,那家伙颇为自得。说:什么叫铁哥们?就是一起翘过课,一起同仇敌忾,一起打过飞机。 想想我这两个发小儿还真是让人无语,一个教我打飞机,一个搞得我差点阳(河蟹大吉)痿。 直到体液随着清水打着旋的消失在马桶尽头,我才站起身提裤子。 出了厕所,就接到人大物证鉴定中心徐伯的电话。说他堂哥家的电话打不通,不过他堂哥的大儿子在石景山区有家茶馆,如果我真想知道,他可以陪我过去问问。我大喜过望,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收了线,我也没吃早饭,就赶紧出门。我爸那辈儿的人特别讲究守时,说几点就是几点,差几分钟都不行。 我在路口等了没十分钟,一辆帕萨特就停在我跟前儿。车窗降下来,徐伯在后车座上冲我招手示意我上车。 那是院里给他配的车,司机姓胡,上车后就没听他出过声。 那个茶馆在一个公园附近,是个很大的院子。 入了院子上了几层台阶是个小晒台摆满了盆景,而两边是依台基而建的吊脚楼。檐下都挂着一排红灯笼,中书“茶”字。 我一时诧异无比,这是什么个情况?我看了看徐伯,却没发现他有什么疑义,遂跟在他后面进了茶馆。 徐伯说明身份,服务生就去后堂请老板。 室内的装潢很富有苗族特色,但跟我们上回去的上思那些寨子又有所不同。 我们在靠窗的一桌坐下,马上就有人给我们上茶。 吹开玻璃杯里雾腾腾的热气,扑鼻的异香。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红茶,可是杯子里有十几粒乌黑的茶粒漂浮于水面,徐徐释放出一根根绵绵“血丝”盘旋在水中,袅袅娜娜,蜿蜒起伏,然后如飞絮般缓缓地沉淀到杯底。我喝了一口,口感颇为甘醇爽口。 “这什么茶啊,怎么没见过?” 我随口一问。 服务员回答道 “这是虫茶” “虫茶!”我目瞪口呆,当下就一阵恶心。 徐伯看我的反应大笑了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一个男孩子,还怕这个东西。 我的反应是大了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怕,就觉得恶心。”  虫茶是我知道,是由化香夜蛾取食化香树、苦茶等植物叶后所排出的粪粒。 其实是一种很好的医药保健饮料,具有清热、祛暑、解毒、健胃、助消化等功效。 我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徐伯笑着,让服务生给我换一杯。 然后摇着头说道“人家拿好东西招待你,你还不领情哟,这是么事啊。” 我知道这东西市面价格贵得离谱,但是一想到是虫子粪便,我就觉得特别恶心。 我们说话这会儿,有一人从楼上下来。 徐伯立马冲他招手,笑道“大侄子” 我听他这么叫,心里突然就是一酸。 收回心神,我打量了一下主人家。 那是个的中年人,套着一老头衫 。身材高壮,眼睛形状成弯月,看上去总是带着笑。 “小叔”那人走上前笑道。 徐伯拍拍他的肩膀,说:“多少年没见啦,上回好像是你那小娃子出生吧。我不是说叫你常来我那儿走动走动么?” “那不是因为您太忙了么” 我见徐伯聊兴正起,不好打扰人家叙旧,自己转头看旁边斗柜上的展览品。 大多是些牛角,银饰,竹篾编织的小玩意。 有一件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相框。玻璃片里压着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那是两个人的合影,前者是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人高马大仪表不凡。不过就是穿着的衣服有点古怪,像是G?M?D杂牌队伍的军服。不伦不类,武装带扎得很紧,腰间别着一把盒子枪。浪荡的表情很有点公子哥的架势。 另一个人坐在一把藤椅上,翘着腿,大檐帽盖在膝头,双手抱臂很慵懒闲散的姿势。照片里别过头看另一边,因此看不清全貌,那样子像是故意别过头去不屑看镜头。 不过他整个人却个人一种深沉的感觉,浑身上下透着那么一股子匪气。 照片的背景是远处雄踞村寨高处的碉楼,透露出一股威严气概,显得凛然且断不可欺。 “这位是……”我就听那个中年人问道。 转头,正看见徐伯拍着脑袋笑说“看我这记性,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我老朋友的儿子。” 那中年人叫徐正,等我们互相介绍完,我就问他,这茶馆很有特色,感觉像到了苗寨。 他就笑说,他那合伙人是苗族的。 见我对那张照片感兴趣,就道:“那照片上站着的年轻人是“青帕苗王”的独生子。 “是那个山江的苗族头领龙云飞?” 徐正点点头,我顿时惊讶无比。我说过我对民国史比较感兴趣,早年看湘西剿匪资料的时候,知道这么个人物。此人经历颇为传奇,少年离家出走,加入过哥老会,龙以运烟土,包路护送商客为生。后因杀了一个咎客被通辑,逃离凤凰城。 辛亥革命暴发后,他参加凤凰苗民光复军,起义失败后,流亡辰沅一带,当过挑夫,拉过纤,参加了青红帮。后率苗族武装参加湘西镇守使田应诏的计袁护法军, 1937年成立“湘西屯抗日救国军”,亲任总指挥,发动事变倒当时的湖南省主席何键。后来围凤凰城,要挟南京政府,迫使何键下野。 此人也算是一豪杰,爱打抱不平,最为人称颂的是革屯抗日,堪称革屯抗日的雄兵猛将。 龙云飞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龙云飞参加过民国反正,讨袁护法战争,当过G?M?D暂六师师长,少将参议。也先后当过永顺、保靖的驻军统帅,凤、麻、辰、泸的警备司令。 关于他的传闻比较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件就是这位末代"苗王"的弟媳与一裁缝私通,毒药害死其胞弟,龙云飞知道后不发一言,将弟媳绑以石头丢入天坑,裁缝则缚于寨里的老树上,钉上手掌,剥皮剜眼,将人皮拧成血鞭悬挂于龙家大院门楼下,以正家风。 他是有一独子,爱若掌上明珠。不过却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花花公子。受G?M?D特务的教唆,害他老爹投共不成。一九五一年的时候,清剿残匪,龙云飞自知未日已到,交待保镖说:“协从者不问,你们提着我的头向解放军投降求生去吧”,遂开枪自杀,人头后来被挂在凤凰城的城门楼上。 我指着照片上坐着的人问“那这位是龙云飞?” 徐正笑着说不是,道:“我朋友说也是当时一个湘西的军阀,姓张。名字我记不得了,好像叫张……张……” 我心说不会吧,湘西军阀?我只知道一个。 “张盐城?”我试探的问, 哪知徐正一拍大腿“哎,就是这个名字——张盐城.就是这个名字。咦?你怎么知道?” “啊,好像是历史书上写的”我敷衍道,总不能说我瞎蒙的吧。 我正要问这照片是他朋友从哪弄的,而徐伯已经插话,把我们的来意跟他堂侄一说。 就见徐正听完迟疑道“恐怕这事我爱莫能助了” 徐伯皱起眉毛:“为啥子?” “因为,因为我父亲病了。” 徐伯一愣,当下就拍桌子不悦道:“大侄子,我刚才问你爹身体怎么样,你不是说硬朗着吗。怎么这会子又说病了,不行!你今天就带我们去见你爹。你到底在搞啥子。” 徐正像是难以启齿什么,见徐伯瞪着他,便咬咬牙:“好吧,我领您去看他,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我们出门的时候,正有几个老头从院门口进来,冲徐正点点头。 我觉得这几个老头面熟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 几人看见我,也是一愣。随即交头接耳。 看这几人的气质,倒不像是普通人。 这么大清早跑来喝茶,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上了车,当徐正告诉司机小胡去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的时候,徐伯讶然的看着他。 我们停在医院的门口,那大门非常普通,两边的墙面上挂满了类似于“全国甲级骨干单位”的铜牌。 办理了探视手续的时候,我瞧见那登记簿封面上印着一枚蓝色徽章,下面还围着一圈麦穗,很有点联合国的味道。不过上面写着“北京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第六医院)”。 我一时有种预感,也许我这一行又要泡汤白费了。 院内环境非常的幽静,看起来有点眼熟。跟一般的小区没太多区别。 我们绕过栽满了灌木的花坛直奔住院部。 上楼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或许是舆论对这种医院抱很大的偏见,我脑子里都是穿着白色条纹衣服,满楼游荡并张牙舞爪的人。还有影视片里的电椅、粗大地正冒着药滴的镇定剂针管。 这么想着,我竟然腿肚子都有点颤。 我记得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人老跟着我。我开始并没有注意,可等我跟老痒他们分别,自己往回走时。他就蹲在我家不远处的石墩子上盯着我。人家都说他是疯子,后来我们这些小鬼拿石头子,拿沙包砸他,他也不躲。 那个疯子很安静,我并没有看到他歇斯底里或者莫名其妙引吭高歌的失态样子。 不过他一直蹲在那等我上学出门,等我放学回家。这种只是对我表现的特别一点的兴趣已经让我毛骨悚然。我吓得要死,又不敢跟家里人说。结果在家病了两个星期没上学。 后来就再也没看到那个疯子了,也许是被街道赶走了,也或许是被送到了救助站。再或者,是死了。 我们进了走廊门口的一间病房,房间里有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缩在墙根边上。 徐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 “爸,小叔看您来了”徐正走过去把老头拉起扶到床上。对方乖顺的任人摆弄,却毫无反应。他眼窝深陷,目光空洞。 “那年家里失火,东西全都烧光了。我父亲失踪了两个月,后来被人送回来就是这个样子。父亲以前好强,我想他不会愿意让亲友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谁都没告诉。开始的那段时间,父亲情绪很不稳定。每天都做噩梦,胡言乱语。医生说,是受了极度的精神刺激。能不能恢复要看他自己。” 徐正边说,边将枕头垫在那老头腰下面。 徐伯坐在床边上,搓着老头的双手。低声说了很多话,可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我这个局外人,电线杆似的戳在这里,别提有多尴尬。这样的情形,很容易让人感同深受,也跟着一起情绪低落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瘦小的老头忽然瞪着站在门边上的我,双目透着惊恐,浑身开始抽搐。 我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他哑着嗓子冲我大叫了起来:“老局!老局!”声音如夜枭般嘶哑害人。 徐伯他们都怔住了,徐正连忙去喊人。 徐伯抱住他那瘦的只剩下一具骨架的堂兄,安抚他。 我给吓得站在一边,不敢动弹。 可那老头下一句话却让我浑身冰凉,入坠冰窖。 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却嘶声道:“老局说,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这时候,徐正已经领着两个护士冲了进来。 那老头拼命挣扎,四个人才勉强把他按稳,注射镇定剂。那场面让人不忍再看下去。 等这事完了,那老头安静的睡过去。几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内疚不已,徐伯看我脸色发白,反而安慰我,以为我是被吓着了。 我就问他“什么老局?” 徐正接过话道:“是老車,我父亲以前爱好下象棋。口头禅就是‘一車十子寒’” 一車十子寒是象棋术语。指車力强大,纵横进退,攻守自如。在残局阶段子少时,车可控制17个据点,实力占作战第一位,相当于马或炮之2倍。所以才有此一说。 徐正说话的语气有点冷淡,像是忽然就对我本人很是反感。而且口气明显敷衍,我看他神色复杂,心里清楚这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关于他父亲,关于他家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 我明明觉得,这个“老車”应该是个人。但事情闹成这样,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好再问,这就向他们告别。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这时候不管那个把工作手册传到我手里的来的人是什么用意,就算是下套我也认了。因为我确实对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首先,就是那本笔记本的主人。他,是不是那个和霍玲合照上的穿中山装的男人。如果是,那么他到底是不是考古队中的一员? 如果三叔在就好了,我至少还有个人商量。闷油瓶虽然也是当事人,但我已经不指望能撬开他的门牙了。 密码、总参、译码专家。 也许是因为我对那句“没时间了”太过于敏感,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但如果是那样,这件事情未免太过骇人,它牵扯的人事网会庞大到让人瞠目结舌。 我一时头痛不已,所有的巧合都串联在了一起,就像是有某种力量在背后推动安排一样。而且天衣无缝,找不出破绽。就像围棋中的长生棋局,往下走又回复循环之势,永远也没有破解的尽头。 我觉得脑子都快炸开了,加上早上没吃早饭,低血糖。坐在出租车里就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昏沉沉的。好像一直在做梦,半梦半醒之间有种灵魂出窍的错觉。 我,看见很多人脸。灰白且辩不清五官。却给我一种有狰狞扭曲的感觉。然后,我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疯子,他蹲在我家门口,等着我出门。然后他向我爬过来。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就看见地上长了青苔的方砖。 我一惊,身子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反绑着。我这有了动静,立马有几个人围上来。看上去都不像是善类。我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暗叫糟糕,怎么就睡得跟死人一样。 为首的一人的脸很黑,五官非常普通,是那种你一看就忘记的人。但他眉尾有一处刀疤,总是会条件反射般的抽动。 他蹲下来问我:“你姓吴?”他说话带着极其奇怪的口音,但这口音又有点熟悉。 “不”鬼使神差的我脱口道:“我姓王” 他人一愣,与左右相视一笑。忽然就对着我道“看你这模样倒像个秀才” “秀才”是江湖中人对那些知识分子、有学问人的调侃。 他接下来说的话差点没把我噎死:“雇我们的人说你是个草包,看来不是。” 我忽然有种谁在跟我玩恶作剧的感觉,这让我想问出口的一切都变成了废话。 我并没有说话,这时候谁沉得住气谁就占了上风。可我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那方鬼玺。因为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连跟人结梁子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看了我一眼,和边上的人交流起来。他们说的竟然是越南话! 这几个人操着熟练河内音,行止都非常奇怪。 对我这个人质不管不问了,倒是在四周查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是一间旧式祠堂, 堂号的匾额已经给人下掉了。正厅两旁的联对给人用漆刷掉了。更别说什么牌位、族谱等物。不过从四面的三十六根两人才能合抱的立柱上看,这间祠堂的确有着相当的建制与规格。 从天井探下来的藤蔓植物已经悬垂于地面以上半尺的距离,那些藤条足有小孩的胳膊粗,交缠在一起,显得整个空间鬼气森森。 这不仅使我想起鲁王宫某些不好的回忆。 就在我缩着手腕试图弄开绳子时,我忽然就看见那些垂条像是像是不易察觉的晃动了一下。我一惊,偷眼看看那几个越南人,他们却好像没察觉什么一样。 我正疑惑呢,忽然就听“啪啪啪”的几声响,那几人被什么东西击中昏倒在地上。 为首的刀疤见势不妙,立马将被贴进一个死角,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也就在他拔枪的那个当口,我就看见寒光一闪,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去打穿了那人的手腕,枪也掉在了地上。 这里有天井,空气的流动很快。我立马就闻到了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的像是看到电影切过去几个镜头。 这时候,从柱子后闪出一干瘦的老头,眉宇间有一丝阴鸷,透过超级啤酒瓶底似的老花眼镜,阴恻恻的看着我们。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玩着一颗铁弹子。赫然就是陈皮阿四! 他一抖手,“噌”的一声,我就觉得身上的绑绳一松。 我头皮一下子麻了起来,不知道该喜该忧。 那刀疤脸握着手腕半跪在地上,看见他脸色倏然一变。陈皮阿四慢慢的踱步过去,俯视着他。 那男人向后瑟缩了一下,我注意到枪就在他的手边可刀疤只是看了一眼,却不敢碰一下。他那样子似乎认得陈皮阿四,甚至是畏惧到了极点,放弃任何抵抗。 “养不熟的东西”陈皮阿四冷笑一声,一脚踹翻面前的人,动作凌厉,一点也不像个九十多岁的老头。 旁边那几人既惊又恐,都不敢过来。 我隐隐约约能猜出这几个越南人的身份,兴许他们曾是陈皮阿四的伙计,后来叛逃? 我爷爷曾经说过,陈皮阿四这个人要么不做事,一旦做就做绝。不给人留一丝后路,他是那种“从来只有我负天下人没有天下人负我”的人。 那刀疤嗫嚅了一下,想说些什么。陈皮阿四立马飞起一脚,将他踹下了石阶。 我看见这老头把玩着铁弹子的手动作快了些许,并缓步走下石阶。 便顿觉糟糕,我知他杀心已起,这老头心狠手辣,他倒是不在乎多背几条人命。可我是当事人,不说看人家在我面前杀人不能无动于衷,就是掺和上人命案,也够我受的。何况他这一旦出手,这几个人都得死。万一东窗事发,我岂不是要和这老头一样跑路? 想到这,我揉搓着麻痹的胳膊连忙上前拦住他,碘着脸笑道:“四阿公,手下留情。” 陈皮阿四意外的看着我,像是才发现这里还多了我这么一位似的。随即他冷哼了一声,垂下手臂没再言语。 那刀疤脸像是才醒觉过来,爬过来跪在了陈皮阿四的面前。然后就不停的磕头,说道“出了那件事情兄弟们只想着保命,哪里知道那个阿坤……” 阿坤?我额角青筋一跳,可是那刀疤接下来全操起了越南话,语速极快。 我急得脑子都发热了,心说欺负我不懂外语怎么着。 就在这时候,陈皮阿四忽然冷哼一声,他迅捷的将手伸向刀疤脸,做了个极其流氓的动作,从那人身上掏出一个金裸子样的物事,然后揣进自己的袖子里。 他的动作很快,只能看见那东西金灿灿的成色极好。 我靠,这样也成! 可他还觉得不满足,再次出手朝刀疤脸头顶招呼去。那人立即倒在地上。 我赶忙过去瞧,还好他只是昏过去了。我看着一地晕过去的人,这才着急想起我还没审问这帮人把我弄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皮阿四在我旁边蹲下来,很冷淡的看了我一眼,抬起刀疤脸的脚。捻了一撮他鞋底的泥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 半晌,他站起身背着手朝祠堂的深处走。 我连忙跟上去,说道:““四阿公谢了” 陈皮阿四根本就不搭理我,我瞧了一眼身后那些垂条藤蔓,心头不由得发憷。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 在宗祠的最里面的耳室处有一个小门,竟通往后院 陈皮阿四步履急匆,仿佛根本不在乎我是否会跟上来。 我没再说话,可心里以及急得好像热油里的蛤蟆。就想着快点出去,离开这鬼地方。 可到了后院我就傻眼了,那里通向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根本就看不到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回头看陈皮阿四,发现他正站在一口井。 那是一口古井,开口浑圆。围壁外还有年款,我蹲下来拂掉杂草仔细一辩,是“洪武三十六年” 我刚直起身,陈皮阿四忽然指着古井对我道“下去” 下去?我某明奇妙的扒在井口往里瞧,里面黑洞洞的。一股森寒的气息迎面扑上来,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我转头看陈皮阿四,他不像是开玩笑的人。跳井? 陈皮阿四看我半天没动静,皱起了眉。 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这老头想杀人灭口不用等到现在,那么他的意思是这井,内有乾坤?可是就算它是口旱井这么跳下去不会被淹死也会摔死。在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贸然探井?这老家伙不会是拿我当石子探路吧? “四阿公,我们,我们这是去干嘛?” 陈皮阿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去抓鬼” 他的这个表情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渗人感,我转过脸攀上井口,一咬牙心说:“他娘的,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就觉得当时头皮一麻,有种比蹦极还糟糕的感觉。可心里还没准备好,双手却脱力,整个人半弓着掉了下去。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心说完了。双手乱抓,满手都是潮呼呼的东西。可也就是我这念头从脑袋里一过的时间,我竟然落地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摔下来了。 这离井口并不高,我却因为姿势的原因而造成身体多出擦伤。我摸索扶着井壁,砖缝里似乎长着青苔似的植物,黏糊糊的让人摸起来特别不舒服。 这里的寒气似乎从井底,从井壁四周渗出来,异常阴冷。 就在我刚刚直起身的时候,后腰却抵上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一抖吓得魂飞魄散。 非野史伪番外 (庆祝1998年7月8日“网民”一词诞生) 直到现在,我一直不能说清楚我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亲疏远近,我们这种生意人一向擅于理清。但是我却不能了解我们这样的状况能叫什么。发生过几次关系,那并不能叫做男人和女人或者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做(河蟹大吉)爱。而仅仅只是泄欲而已,他是这样,我也是如此。 正值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年岁,那样秋燥的时节,总比我自个去蹭墙的好。事后每每羞愧不耻的人是我,我没办法有他那样的坦然。 他那个人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跟拱猪一样往死里弄。初时我跟他翻脸,可根本没用。打又打不过他。几次惹毛我了,我也就真豁出去了。 他那见鬼的手劲箍得我跟高位截瘫似的。我就用头撞他,朝他门面招呼去。常常是以四管鼻血收场。 不过,我的道行毕竟不比他。他哪天好兴致把你弄得舒服了,麻痹大意了。最终会逼你帮他用嘴。我始终无法适应,并且非常厌恶这种方式,想想就觉得恶心,每次放抗的都是以一个结果告终,那就是被他掐着太阳穴摁在床板上,那种姿势没法完全进入。随时有报废喉管的危险。 在这方面,他的手段异常狠。那跟扭腰盘断海猴子的脖颈没什么两样。诀窍都是下手要快,心要狠。太阳穴是人的死穴之一,伤了这地方轻者昏厥,重者即死。 我总有种错觉,他已经不是那个我熟识的那个人。但是这也只是感觉,无法通过表情分辨。 因为这种时候,他总是不忘捂住我的眼睛。 在事情还未转变之前,对他我总是存着三分敬畏心理。我认为我们能算是战友,一起出生入死好多回。这样的交情在原本不可多得。我、胖子和他,铁三角。会一直走下去,以一种我少年时代曾经幻想过的方式。我以为我们是可以以命相交的,这样的生活其实满足了我极大地虚荣心。让我感觉我们三个是特别的存在,与平凡生活中那些碌碌无为的人截然不同。 我信任他,就像胖子信任我。即便是来自戴叔伦口中那几句捕风捉影的话,也没有消弱我对他的信任哪怕分毫。这来自于过往那么多墓室里千钧一发的时刻,九死一生中他总是扮演着解围者的角色。 现在想来,如果我探究过他的过去,就会知道这是他的惯用伎俩。那次让老九门元气大伤的行动中,他也是以一个引导者守护者之姿博取完全的信任,幸存者莫不对他心存愧疚。可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设下的一个局。如果不是中间出了点小瑕疵,恐怕老九门会被连锅端了。 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我决定赌一把。最终却是以无比惨烈的方式收场。 再后来看见他站在裘德考身边,我已经疯了。 如果说戴叔伦是个文痞、裘德考是个无赖、陈皮阿四事流氓中的航母、我和胖子三叔这些人顶多算是小混混。那以他做的那些事,可以称得上是恐怖分子了。 在我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我算是板正刚直的。而这两年,不过是因为一纸帛书拓印,把我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我时常会想起在这件事情上无辜牵连而死的人,这些年在我眼前死去的人们。,阿宁、或者曾经共事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些人。他们就像是前一秒还鲜活在我眼前,下一刻却凭空消失了。就像是小时候,吹的肥皂水泡。看着它在阳光下的炫彩,还没来得及感叹便骤然炸裂消失。 美好的东西总是很快就流逝,那不是我能抓住的东西。我那时候就知道,所以在一切事情浮出浅滩后,我倒是失去了主动探究的那份积极。 相较于从前的不管不顾的追问,到后来有关他的事情即使显露了冰山一角,我也不敢再去探究,哪怕是再次问他在青铜门后看见了什么、南海考古的那批人都是什么身份、陨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人的好奇心是该有个限度的,有些事情容不得你好奇。”这是我二叔的原话。 我没有再好奇,因为我输不起。 人有时候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从开始就注定要往荆棘中走。那么作为一个男人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咬紧牙关,枕戈待旦。 现在回头想想老九门只是一个故去的符号,他们这批人属于那个群魔乱舞的年代。所以我并没有埋怨我爷爷,或者吴家。当时这样的选择也是出于家族利益得失的考量。 我仅仅觉得难过又无可奈何,毕竟投入的感情,就覆水难收。二十多年的亲情,是什么也难以全票否决的。 追溯源头,这笔账算到他头上不足为过。 可他又是我漫漫长夜回忆中必不可少的存在,那时候我知道他就在身后几步跟着,就觉得心安,连那么阴暗逼仄的巷道也不再阴冷,渗人。我知道我们始终要走到头的,只是当时不愿意去想这些。 其实,老九门又算得了什么呢。在历史的荒流中,不过是一粒投湖的沙砾而已。即便掀起多大的波澜,始终是要沉底的。更匡论那个天纵奇才的张启山,能让戴叔伦那样的人这么多年难以忘怀,并且可算是老九门的图腾,不可逾越天神般的存在,我想他也仅仅是个绕在皮格马利翁情结里,无法自拔的可怜人罢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想他们的事情想得脑子都快炸裂了。然而这些都比不上那个人每次扳过我的肩膀,我心里那种需要打镇定剂才能安抚的狂躁,与之后的剧痛 至今,我的少眠多梦已经持续了数载。会梦见二叔惋惜的表情,还有父亲、母亲。 梦回那个如水凉夜,戴叔伦捏着芭蕉的叶子自喃:“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梦到陈皮阿四表情微妙的说: “他,废了” 还会梦见最后一次看见胖子时,他抖着双唇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哥们一场,我想我这二十多年到底还有些保得住的东西。其他的都丢光了。 如果换一种心境, 也许我会向他抱怨两句:这操蛋的生活! 可是,碍于身份我现在已经不能骂娘,胡侃,扯淡了。 我很少梦见他,甚至他的面目都模糊了。 只是每一次梦见的都是那个午后,我闯进门,看见他坐在床上自渎的样子。他抬头冲我笑了一下,却让我无比狼狈。 如此梦魇恐怕我永远也无法完全抛掉,每每惊醒,下身都是潮湿粘腻的。 这样的难堪,我只有憋住呼吸让潮乎乎的梦带来的热燥感远离我。仿佛一呼吸,味蕾都能感知的满口腥膻。 我的胸口还留着那个烟头烫伤的疮口,洗澡的时候一低头就能看见。然后头脑会空白好长时间,烟瘾也冲上来,心里跟猫爪挠了似的,难受的浑身肌肉都痉挛。 直到,裹上一单件,光着脚在外面青石板的步道上来回走,让那沁凉直晕到心口才能舒缓过来。 写在那本工作手册上的 “亦余心之所善兮, 虽九死其犹未悔。”我一直记得。 这句话支撑我度过那些最难堪的时候,让我还能像条汉子般戳在这里。 隐秘的私欲折磨得我身心困顿,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到头。 我和他的性(河蟹)事并不能说是他怂恿与强迫,因为我的确是获得了肉体的极大满足。同时那种背德快感,刺激着我。 可如今,对我来说最疯狂的那段日子都记不清楚了。 我现在记文字性的东西很快,尤其是哪些晦涩难懂的。而曾经的人和事都模糊了,脑子好用的时还能回忆起一些片段,但也总是想起这世上我最亲的人都被他害死了,可他却连个对峙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以为我很恨他,可是时隔那么多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心里想的却是:还好我没害死你。 然后终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后,我释然了,这么多年折磨着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与他的性(河蟹大吉)事蛀空了我的脑子,使我总是纠结于此。他终是比我坦荡,看的透彻。 他为我做过一些事,从来没让我知道。然而那必定是极其困难的,保住我的命有多么难,也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种困难让他大违本性,做了一些一个男人的尊严不允许做的事情,甚至一度让我痛恨不耻。 我没想过要他死,从来没有。 (完) —————————————————— 注意事项:伪肉,非野史遵从一瓶正剧,剧透型伪番外,江郎之作贻笑大方 ps:陈皮阿四是流氓中的航空母舰这个我承认,但是裘德考不是无赖。裘德考是 Rice queen。 这时候就听见陈皮阿四在后面冷哼了一声,我诧异这老头什么时候下来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并不是口直井,从地到井口有一定的弧度,因此光线微弱能见度非常差,只能看见他用手杖在在地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的“咚咚”声,听起来很像…很像下面是空的! 陈皮阿四蹲下身子捻了一点土在嘴里尝了一下,然后摩挲着砖缝。忽然一发力将整个左手插了进去,迅速的将一方石盘撬了起来。 掀起的粉尘呛得我直咳嗽,我捂住鼻子看他将那石盘挪开,地下赫然出现一黑幽幽的洞口。 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井中井? 井中井这个概念我几年前在一篇报道中看过,那是开封一个小村子里有口直径2米有余,深约7米的古井,早年两次黑河决口中被淤积。后来村民自发组织对此井进行了清挖,结果发现井的底部还套着一个高1.5米,直径80厘米的小井。村里的老人说外井在唐代懿宗时期就有了,距今至少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但是这井中井的具体来历和真正含意,谁也说不清。 我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但看样子陈皮阿四是非下去不可。 我虽觉得十分困惑,但陈皮阿四历来谨慎,严格秉持前走三后走四,才能让他稳坐一方总瓢把子。他并不是有备而来,那么就说明这下面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他直起身两手拄着手杖就这么站在一边,不说话就把意思表现的明了。 他在老九门里是出了名的多疑,就算不为探路,也不会让人站在他看不到的身后。 我暗骂这老家伙忒不是东西,可木已成舟只得硬着头皮蹲下身子。 井口的石块残缺不全并没有一般水井被汲器磨出的勒痕,我将一只脚就这么探进去沿着四周探了一圈。 井壁非常的滑湿,工匠先前凿出的脚窝又太浅。我几乎只靠攀在井口的两胳膊承重,非常吃力。 到最后,由于因为井口过于狭窄,我整个肩膀被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全身有一大半的重量交付在两条胳膊上,也不可能缩肩膀。 陈皮阿四似乎是再也不耐烦我磨磨蹭蹭,他抬手用手杖往我肩窝猛得一点。我就觉得肩膀一麻,双手脱力,整个人滑了下去。 如上面那个一样,这同样是口浅井。我摔下去的时候撞到了井壁,脚底一滑顺势坐到在地上。 我下意识的抬头,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半天也没一点动静,我有些后怕,不是没。想过那些越南人是陈皮阿四请来的托,因为怎么会这么巧,他刚好出现呢?但如果他真要害我完全可以不用亲自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处理掉。没必要故意诓我下来,等我入套再把井盖子给严上。耗脑筋寻着奇怪的杀人方式那绝对不是真正的恶徒作风,陈皮阿四这种人最讲究实用主义。 井底很凉,而且有着潮乎乎的霉味还夹杂着一股让人欲呕的奇怪味道,就像是小时候和母亲逛菜市,家禽摊位那儿里,将未拔毛的鸡往开水里烫,发出的那种腥臭味。 井壁的的砖缝里像是长了什么黏腻的东西,手感像海藻,滑溜溜的。我转过身掏出手机一照。整个石壁都爬满了翠绿色沾着粘液的青苔。 地表的从砖缝里渗出来,顺着石壁流下。井底的设计很特别,沿着井壁预留了 一道沟槽,这些水顺着沟槽汇聚到一起,再缓缓流进一个很小的缝隙里。。 我正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皮阿四已经下来了。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说道:“还不走愣在这干什么?” 他用手杖示意我看另一边,手机屏幕的光线并不能辐射太远。我走过去近瞧,在另一面的井壁上有一个低矮的洞口。一条狭长而深邃的石阶斜斜的插入,石级陡而长,由于光源的原因再远就看不到了,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四阿公……” 陈皮阿四摆了下手,我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可这实在不是时候,即使我心里已经堆满了疑惑。 陈皮阿四执起手杖一猫身钻进了洞里,手机因为键盘锁忽而就暗了下去,四周一下子陷入浓稠的黑暗。我连忙再次按亮手机,抬手照着洞口,一弓身也缩了进去。 抬手照前面,陈皮阿四就在离我几步的距离。他弓着身子,也不要照明很有窍门的行进着。 而我就像个做蛙跳的蛤蟆,弯着两腿缩身子一级一级往下走。还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着石壁一面滑到,效率非常的低。很快便看不见陈皮阿四的身影。 我越来越急,脊梁后都冒冷汗。这狭窄的甬道让人非常不舒服,黑咕隆咚的犹如墓道,鉴于前几次惨痛经历,而胖子和闷油瓶他们又不在我身边,没个定心丸我就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感觉这井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我。 再往下,石阶的坡度越来越大,而开凿的踏步又窄得抠门,只能容得下一个脚跟。 我只好将手机放口袋里,背过身两脚横成一字,勉强倒着往下走。这样确实省力不少,四肢并用却非常的慢。 因为没有照明,我的脸几乎是蹭着一节一节石阶往底下,不知道哪来的腥臭的水渍糊了我满脸。 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觉得自己重复这动作已经机械化了。甬道的空间也不再那么局促,石阶也明显的缓了坡度,到最后已经是没有台阶的平地了踩上去的脚感平滑坚实。而且前方似乎有隐隐的光线。 我赶忙加快了脚步,等走到甬道尽头,面前横亘着一扇石门,从虚掩着的缝中透出一点点光亮。 陈皮阿四拄着手杖站在石门前,见我走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跟着他悄没声吸的探了进去,等进去后我大为惊讶。 我和陈皮阿四站在付墙柱的旁边,这位置是个死角,所以从暗处看里面非常的清楚。 这是一间很大暗室,规模很大,成正八边形,看样子很有些年代。 穹顶是个覆斗形藻井,当中有一突雕蟠龙,垂衔吊灯的地方挂了一盏矿灯,把中央一片区域照的通明。 房间的中央用四张老式木质办公桌拼成一大桌子。桌上有个人被排成一个大字牢牢的绑在上面。 而端坐在北面石墩上的女人,有点眼熟。再一看就吃了一惊。她居然是那次新月饭店的拍卖会上,坐在霍老太婆身边的那个中年妇女么!因为她们那特有的近乎于骇人的白色皮肤,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可她在这里干什么? 还有两个人一个背对着我们坐着,而另一个很年轻,高眉骨显得眼窝很深有点少数民族的感觉,长了一张很愁绪忧郁的脸,反正是那种很受小姑娘追捧的气质。 让我觉得很诡异的是,这几个人像是演默剧一样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那年轻人绕着大桌走动,我会以为自己到了蜡像馆。 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沉寂,那年轻人停了下来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忽然仰头一叹:“鬼玺现世,这圈里就要天下大乱啦。你知不知道外面有的是想逮着你扔油锅炸一炸的人。你说那战国铜箔金经筒是那时候陈皮阿四交给你的,谁信?他那个时期正在广西那间破庙挂单有时间替你惹的那些事擦屁股?”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陈皮阿四,他正拄着手杖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环境阴暗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转过头,整好看见那年轻人从脚边的一摞黄纸上抽了一张,在桌上的水盏里浸了浸,然后摊开整张黄纸就这么贴到桌上那人的脸上去。 这种黄纸非常的有韧性,沾了水更不容易撕开。此时就像人的第二层皮肤般贴在人脸上,。 黄纸糊脸是旧时非常残酷的逼供手段,在北边土匪中非常之盛行。这样弄死人悄无声息,而且不用善后非常的方便。糊第一层的时候,因为纸薄还能透气,可随着这一层一层的黄纸往上铺,受刑的人最终会窒息而死。这样做无形中加深了心理威慑,不见血却十分阴毒。 当那个年轻人铺上第五层黄纸时,桌上那人的挣扎幅度小了一些。并且空气中散开一种尿臊味儿,那人已经失禁了。 我心里发寒,又觉得非常愤怒。正想不顾一切冲上去,而旁边的陈皮阿四拽了我一把。 他的左手腕子微微翻转,一颗铁弹子就飞了过去“啪”的一声打在桌沿上,嵌进木头里。接着他用手杖的一端把我往后捣了一下,自己则缓步走出阴影。 他走到众人视线之中的时候,四座皆惊,霍家的那个中年妇女也站了起来。那个年轻人看着陈皮阿四,似乎很震惊,他又将视线转过来。我不由得将身体贴紧墙壁,一动也不敢动。 陈皮阿四走进中央的大桌,伸手用指甲在桌上那人的鼻下划了一道。顿时就听见大口大口粗重的喘气声,伴着抑制不住的沉闷咳嗽。 陈皮阿四走过那年轻人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冷哼了一声吐出二个字:“ 败絮!” 他这话说的太刻薄,那年轻人像是被他这么说得有些挂不住脸面,但似是认出了陈皮阿四,很讽刺的做了个老派拱手动作,说道:“原来是四阿公” 我听他这称呼一惊,这人不知什么来路,难道也是老九门的后辈? 陈皮阿四不理会他,只是淡淡道:“我来,是取一样东西。” 就在这时候,我裤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开始震动,我一慌张紧捂住,可这点动静已经被人发现。那年轻人刚想说话,便停了下来看向这边。 我心里连着耳鼓狂跳了起来,谁知手刚伸入口袋一阵“锵啷啷”的京剧前奏就把我吓得缩了回去。 接着就是开唱道:“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遇皇军追的我晕头转向……”。正是京剧沙家浜的唱段。 这铃声在封闭的暗室内无限扩大,要多吊诡有多吊诡。我哭的心思都有了,暗骂这胖子没事玩我手机不说还乱设铃声,这回被他害惨了。还有这移动真他妈的人品了,地下这么深还有信号? 那年轻人想要过来,可陈皮阿四一抬手杖就把他挡了回去。 我这回是行迹暴露,也只有走出来。并且掏出手机一看,信号全无不是电话,而是闹钟提醒。 有了手机这么个道具,显得我很闲适的样子。 好像是跟各位打个招呼说有人找我回去搓麻将,失陪一下。看在别人眼里,十分欠扁。 直到手机里一男声大笑三声,一女声道:“参谋长烟不好请抽一支。” 我才将这见鬼的闹钟按掉。 抬头看众位,神色各异,唯有陈皮阿四面无表情。 静默了一会儿那年轻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抱臂冷笑:“今儿这是什么日子?是不是除了上三门都要到齐了。”说完飞起一脚勾起旁边的一捆黄纸,那黄纸非常沉,砸向西面的立柜。 柜子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接着整排柜子应声倒下。架子上的案牍、竹简、印方等物顺势落了一地。那动静在这封闭的室内造成很大的声响,就跟地震似的。 而一个身影就此游墙而下,姿势非常之美妙,落地的时候也干净利落。 那人身上穿着白色内服,脚蹬彩旦鞋。一脸油彩未擦干净,粘得前额头发上都是。 我看的目瞪口呆,仔细一辩,那人居然是解语花! “你不在梨园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那年轻人似乎和解语花有什么过结,口气非常的冲。 解语花朝讽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那人被他一噎,没说出话来。 解语花朝我这瞥了一眼,说道:“姑老爷叫你回家吃饭。” 什么姑老爷?我有些发懵,半天才想明白他说的可能是戴叔伦。 解语花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骂道:“你这呆子,到处瞎蹦跶什么,不要命了!” 我莫名其妙,站开两步距离。而解语花已经将脸转向那几位,问道:“到底什么战国铜箔金经筒?和鬼玺什么关系?” 一直未开口的中年男人忽然出声:“这关系到老九门一桩秘辛。” 我一听,这是要开始长篇大论了,可这空气中还弥漫着久聚不散的尿骚味。我看着那桌脚淅淅沥沥滴下来的水迹,心里发毛。 这也太没人权了吧,我连忙说道:“等等”等众人的视线转向我, 我才指了指大桌,“还是把人放下来吧,况且这地方也不方便说话……” 我本来想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可看到这几人的表情我立马住口。 中年男人只是扫了我一眼,但那个年轻人接口,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吴老狗的孙子就这么”他停顿在这里,然后故意挑高语调冷讽道“不懂规矩?” 我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理也跟这些人讲不出。 我尴尬在这儿,不妨解语花忽然冷哼一声,他故意用兰花指支着额,姿势有着昆曲花旦特有的美感,可他说出来的话却非常不逊:“你想要我揍你么?” 我转头看他,他也歪头伸出小指在我面前晃一晃道“没事,这丫欠收拾,他打不过我的” 我靠,这两人唱双簧呢,那位黑脸的样子比真金还真。我忽然有种这一切都是闹剧我给人耍了的感觉。我并不相信解语花,不是说于他我心里还有什么疙瘩,而是他出现在这里未免也太巧合了吧。戴叔伦不是说他被禁足了么? 我不由自主的让开几步,站在解语花和陈皮阿四的中间。那霍家的女人从开头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就是个旁观者。 我们几个人站的位置,如果用线连起来都成五角星了,这什么阵型。但是由此看出,这几个人都不是一路的蛤蟆。 那个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开始道出故事的原委,但他的开头居然是张盐城,时间也拉到了民国年间。此人原本不过是桂军的一个大头兵,后来因为跟人两语不和,扭断了顶头上司的脖子跑到湘西。以倒斗发家,在地方拉柳子搞保卫团。算是杀成一路军阀。不过此人尝土寻陵手艺过人,可为什么之前在广西混那么潦倒,就不得而知了。1926年7月孙中山在广州誓师出征后,各地势力纷纷易帜。张盐城也随其一路北伐,筹集军饷。翻了不少大墓,一时间在道上煊赫一时。但他这人乖张得很,喜欢独自一个人待着,从不与人同寝共食。除了下地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手下那些人大多都是从广西带出来的,广西地属边陲,,自古就是重犯的流放地,加上环境恶劣,民风骠悍,饶勇好斗。在明朝,就有过“广西狼兵雄于天下”的称号。但他手下的人纪律森严,却并非是张盐城自己发了什么话,而是源于一次手下人纵马塌死人的事情传到其耳朵里。他下了塌,闷声不吭的到外面挖了一大坑,下令连坐绑了了二十多人,亲手坑杀。围观者无不骇然,这件事也传到道上成一茶余饭后的轶谈。 所以,他手下人也就自己给自己定规矩,以免再为什么事惹怒他。 不过他出手倒是很大方。刚到手的好东西没捂热就能随手送人,很长一段时间,他手上值钱的东西就是一颗二十四香的金葡萄。所以就算是摸不清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却还是有很多人追随他。 不过张盐城虽然很能耐,但他有个最大的弱点,这人不识字。 中年男人说到这停了下来,并特意看了看一旁的陈皮阿四。 我估摸着他大概是嫌要说的太过于冘长,所以征询下陈皮阿四的意见。然而陈皮阿四只是皱了皱眉,那张九制陈皮一样的脸上并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耐。 虽然他说的故事已经离题万里,还没有说道老九门,但这人如果失业了可以去说评书,讲故事的水平高超,我已然被情节所吸引,我也觉得很诧异,我没想到爷爷笔记里用那样叹服的口吻描述的牛叉人物居然目不识丁?那他怎么混上来的?不过想想也就理解了,当时是乱世,不怕你文盲,就怕你不是流氓。 这中年男人微微笑了一下才开讲。 原来,无论是文书还是下斗时候看见的铭文等,张盐城总让手下人念给他听,开始大家还以为这只是他架子大。不过久而久之总会露馅,而那次路线几乎是要了他的命。源始于一卷叫“冥公殇王地书”的战国帛书。 我听到这,大吃一惊。“冥公殇王地书”?难道说早在多年前张盐城就已经盗掘过鲁王宫?那三叔那会儿还因为假帛书一事气得跳脚,原来是栽在前辈手里了?我立马觉得这推断太荒唐,张盐城不可能有那心力去复制本假的,当时环境不允许,另外文字造假这种事情对于文盲来说未免技术要求太高了。那么就很可能是后人画蛇添足做得手脚,又恰好骗了我们这群冤大头。 我听到这处也不禁微微站直了身子听那中年继续说。 那卷金丝帛书到底记录什么样的秘闻,已经不得而知,后人只能根据鲁殇王生平揣测。也许是其中记录的内容太过于诱人,使得那替张盐城读阅的幕僚有了私心,转述的时候也就做了些修饰和删节。 后来,那人逃走后。张盐城似有所感,单骑千里追杀那人时,帛书已经不知去向。 北伐扫尾后,张盐城也就不知去向,有人说他投靠了张作霖,死在皇姑屯。也有人说他死在了古墓里。总之是忽然消失了。就像他的来历一样成迷。比如,一说他是一说是此人是曹操发丘将军的后人,但还有一说他先祖是汉代的张苍。 我一听差点笑出来,张苍?就是那个荀子的徒弟、与李斯、韩非等人是系属同门的张苍? 我之所以比较熟知他,是因为此人命运实在吊诡。他曾在秦朝时当过御史。后来刘邦起义,张苍以宾客身份随刘邦攻打南阳时,因犯法被处腰斩。古时候腰斩之刑需要受刑人裸身,当他脱掉衣服,往砧板上一伏,在普遍营养不良的囚犯中显得分外出众。当时的监斩官王陵看到后,十分惊异,认为他是个美男子,随即向刘邦求情,才获得赦免。此人后来做了丞相,位极人臣。这个人非常博学,精通天文历算,活了百余岁,观其一生颇富有戏剧色彩。 他老人家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文盲后代,非跳脚不可。 不过说道现在还是在说张盐城,我就有点不耐烦了。到底关老九门什么事?我几乎要踹他一脚,让他大爷的快点揭晓答案,别卖关子。 中年男人轻轻叹了一下,又说了起来,他的语速快了些,有些事情也一带而过。但我发现他很擅于,或者说是偏好描述细节。 这份鲁帛书后来到了老九门张大佛爷的手里,那的确是是个机缘。原于一个买办带着一个瓶子千里迢迢从广州奔来,求见张启山,想让他帮忙掌眼。张启山宴客,而他自己则坐在坐在榻上抽烟,只扫了一眼便说:“你这是瞎货,尿坑里泡了半年。”那人变了脸色,悻悻的包上东西要走人。可张启山又扫了一眼,可这一次他却放下了烟杆,要看包瓶子的里层那卷残损的黄帛。 那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就双手奉上。张启山看得很仔细,用餐的宾客看到他这个反应也都围了上来。 一会儿,张启山抬脸道,“不知道是这位兄弟故意考验我的眼力,还是买椟还珠了。” 那人知道张启山在道上的地位,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触怒了他。吓得急忙说,是受一高人指点。 可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怕张启山认为自己是捣乱的,而且也没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银钱收来的瓶子居然是假的。 这卷残损的黄帛就是那“冥公殇王地书”,在座的宾客也只是记得张启山微微一笑,拿着这卷帛书。转头冲塌后的屏风说了句:“终于肯出来不跟我置气了?今日终有一物让我考考你,免得你平日目空一切。” 众人不明所以,只道那屏风后有人。可张启山的语调出乎意料带着促狭,让人大跌眼镜。而且张启山说完也忘了遣散客人,就兴冲冲的转进屏风后,出了宴客厅。这不由得惹人遐思,门后的人到底是谁。 毕竟,张大佛爷虽平日与众人一团和气。但谁也不敢造次,能让他放软身段的人也就寥寥。 后来,张启山追溯那黄帛的流经源头,原始于北平一当铺。死当的契约上也只是一个指印子。线索有就断在这里,当铺老伙计也回忆不起当时是什么人来的。张启山也就就此作罢,不过这以后张家连续几个星期都闭门谢客,来往的人都走偏门进出,神色匆匆。而这段时间,老九门的人互相来往频密。 那个时期,国内正文(和谐)局动荡。道上那些大发国难财的江湖肖小也活跃起来,包括与裘德考那种国际流氓互相勾结的掮客。 直到,建国后。此事才被翻起。可以说这件事情,直接主导了老九门六二年那次大集结。 在此之前的探寻和调查都是像地下河那样,秘密的行进。 那个黄帛里到底透露了什么秘密足以让整个老九门为之疯狂,没有人能得知。只知道其中必定有极大的利益驱动这些本身居高位的大佬们出手,甚至可以抛却身家性命和家族的兴衰。 但无可否认,这样的行动没有受到官方的干涉或者军队的压力,那么就一定是得到最高领导层的认可的。这种事情,常人根本连猜想的勇气都没有。 那中年男人说到这,似有若无的摇了摇头。然后话锋忽然一转:“但是,也并不是说上头是完全信任这批人。即便他们之中有那种跺脚京城都能抖三抖的人物。上面安插进一个“眼睛”,而这个“眼睛”在最紧要的关头,撕开了老九门似是巩固的江湖规矩。他,在这次夹喇嘛中发现一个破绽,而这个破绽由于并非是九门的人,所以不受那种来自张家那强大威慑的约束。利益熏心使得他与那个眼睛联手,他故意盗走几卷帛书不过是做足全套的戏,以便转移视线带出一只鬼头戒指。据他姘居多年的女人说,他似乎把宝贝东西藏在一只战国铜箔金经筒里,曾片刻不离身。到底是不是陈四爷给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男人说完看着陈皮阿四,而我则震惊的将头转向那大方桌,因为我已经知道那方桌上绑的人是谁了。 他娘的,我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爷爷的可让我逮着你了,你个拖人下水的龟孙蛋子,没你老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九死一生事! ———————————————————— 我以前是不知道这老头的来路, 当年也没那个经济和人脉条件去清查此人。 但如今却可以断定他当时到我店里,出示那份帛书,绝对是有预谋的。 我也顾不得恶臭熏天,就想上前抓住那老家伙问个清楚,可还没靠近大桌,斜刺里就伸过来一根手杖挡住了我的去势。 陈皮阿四看了我一眼,收回手杖。侧身站到了桌边,抬手一摸就掀掉了金万堂脸上那几层黄纸。 时间过得太久,我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金万堂长什么样。可看到那人的面目,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老头的脸涨得青紫,满面像是糊了一层透明的浆糊。 陈皮阿四用手杖敲了敲桌沿,淡淡道:“东西呢?” 金万堂圆睁着眼睛盯着陈皮阿四,情绪忽然激动,挣扎着想要起来。可他一张口,满嘴都是血沫子。上牙露出一个窟窿,他那标志性的大金牙显然已经被人给撬了。 陈皮阿四皱起了眉头,显然金万堂的反应并不能给他满意的答案。 但他思忖了一下,便伸手捏着绑着金万堂的一根绳子,两指一错。那绳头倏然收紧后变成两节,断了。 可那年轻人见此皮笑肉不笑道:“四阿公,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才逮着的‘舌头’,您这么就给放了,有些说不过去吧?” 陈皮阿四转头看他,冷冷一笑:“一个被割了舌头的人,你指望他能说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面面相觑。那中年男人快步上前,掰开金万堂的下巴探查,然后倏然变了脸色,啐了一口:“半截没了”他转脸盯着那年轻人质问道:“齐羽,你小子到底在玩什么飞机。” 我忽然感到有些异样,类似于本能的应激反应,心头没来由的就是一跳。 正觉奇怪,反复叨念下猛然就觉得“齐羽”这名字好熟,这不是三叔笔记里曾提及的考古队那十一人中的一个么! 我死死的盯着那张年轻的脸,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说,这人也跟闷油瓶和文锦一样。在机缘巧合下,窥得什么密径或者遭遇了什么后,使得十几年维系着一样的面目吗?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尤记得当初放霍玲的那盘盘录像带时,三叔惊叫:“她也没有老”时,脸上铁青的表情。 我正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注意那个“齐羽”在辩白什么,也没发现情势陡然生变。 只听得有人叫了一声,似乎是预警。话音尤在房中徘徊,一声闷雷似的响声之后,我整个人就被身边的解语花扑倒,他闷哼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 垂衔吊灯上的那盏矿灯掉了下来,灯面玻璃“啪”得一声炸碎,整个室内立刻就暗了下去。只能看见不远处烧红的灯丝忽闪的渐灭。。 我动了一下,刚想张口,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巴。八角房间内没有一点动静,谁都没先说话。 我这才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进来了。 如果说几秒前,眼睛的镜像反映还能让我模糊的看清周边物体的大致轮廓。那么现在,我的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无论是怎样的不速之客,我想一定都是在列的几人所深深忌讳的。 沉寂持续了十分钟,我微侧头就闻见一股子异味,一开始我以为是解语花身上的脂粉味。可那味道特别的熟悉,不像是从旁边趴着不动的解语花身上散出来的,倒似是大面积的挥发。有点像,有点像四氢噻吩的味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是吧,不会有这种倒霉事吧。 我正担忧着,就听陈皮阿忽然骂了一句:“操!” 这声音在四面封闭的空间里被传播的非常清晰,我没想到这九十多岁的老头还能这么与时俱进地爆粗口,一下子有点懵。 不过如果事情如我预想般无差入的话,那么我也想骂一句。 陈皮阿四刚骂完,就听“轰隆”一下,柜体倒塌的声响。 接着似乎整个场面都混乱起来,这些动静更加富有层次感,很有群殴的架势。 解语花在我耳边叫了一句 “跟着老头!”一把推开我便腾身跃起。 我在暗处抓瞎,没头没脑的就朝印象中的方向跑。可脑子里却还想着大桌上那大金牙怎么办,虽然那个中年妇女比较特殊,但她是霍家的女人,想来也不含糊。这几人都不是善岔,但金万堂可是个伤残,他有个万一我找谁问清楚去? 想到这我转身往回跑,可没想到在尽头手摸到的不是桌子而是一扇石壁。 这时间我已经骑虎难下,如果再返回倘若一有明火,我就今就得报废在这里。直到现在我才猛然醒悟解语花让我跟着的老头不是金万堂,而是陈皮阿四。 可我上哪找去?在这里大叫一声“四阿公你在哪?”这不是扯淡么。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我从石壁边绕过去,尽然就摸到了一个通道。我心中一喜就钻了进去,心说这不就是我来时候的那个通道么。虽然不知道这里有几个出口,可原路返回未必就碰不到他们。最终他们还是要上地面的。 然而,我走了十来分钟就觉得不对劲。虽然是摸黑前行,可我一点也没感到空间狭窄,反而走的异乎寻常的顺利。因为这明显是下坡,毫不费力。这甬道,不是我之前来得那个! 更让我抓狂的是,我的后脖颈子上,有冷风吹过。后面就是那个暗室,再说有石门阻隔,这里哪来的冷风? 我爷爷曾经说过,人的恐惧大多来自于未知。就像走夜路,在黑暗中你的想象力能十倍百倍的放大。墓里面的事,很多都没法儿解释。所以他当初的法子是没看到就当没发生。 这个鬼地方,跟墓道没什么差别。无论是直井还是斜坡的形制都类似于仿商周的族陵。 现在,我甚至希望这其实就是一个恶作剧,立马就会有人打开灯拍着我的肩膀头嬉笑。 从被绑架以来,发生的事都让我疑惑并且茫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即便是找到金万堂又能怎样。 我甚至有错觉,这其实就是谁抛出来线头,有意为之引我上钩。 如果,胖子和闷油瓶在就好了。现在想来,当初即便他们不是寸步不离,可只要我知道他们还在这墓里的某个位置,就会安心许多,甚至有转上一圈又会碰到的荒唐想法。 而现在,脱离了三叔,脱离了群体我便会茫然无措。就算是在巴乃那诡异的湖底,也是因为有着探究强烈的欲望与明确的目标的。 而此时,我深知自己没有独行的能力。恐怕,我永远是站在这个圈子的最外沿。 我往前,或者说是往下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长时间缺氧的反应。眼前忽然就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我眯起眼睛细细瞧,似乎前面转角处蹲着一个人? 我连忙掏出手机按亮过去观瞧,哪里什么人也没有。可我却被石壁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我将手机贴在上面细看,整个甬道的两侧居然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每隔一段距离又不尽相同,我细细分辨着其中的一幅。 图案很抽象,下面似乎是大片的祥云。云雾之中一位仙人站在一条青龙的背脊上,高举着一根法器。 那坐骑在云间翻腾不已,龙鳞都清晰可见,整个青龙雕绘得栩栩如生。 我几乎将脸贴在上面看,看那法器的形状,那竟然是三钴杵! 我愕然,瞬间就明白那仙人是谁。三钴杵,那竟然是帝释天! 敦煌的壁画中有很多帝释天乘白象,右手执三钴杵的形象。 虽然这石壁上的帝释天有水陆画中的女相,但那根三钴杵简直就是标志物。 我顿时也就明白了,这甬道根本就不是墓道,而是羡道。它与墓道最本质的区别就是,墓道的建造是为墓穴建造中运送石料等物的。竣工之后会封死,而羡道则是为墓的主人进出灵魂的。 在当时佛教盛行的时候,多是在羡道两侧构画 二十诸天,以超度亡灵,普济鬼神,希冀死者能荣升极乐。 而照佛教说法,任何行善积德之人,皆可转生帝释天。 这里既然有羡道,那么是不是说明这甬道的尽头会有墓室? 这时候手机的灯也由于键盘锁而灭掉。我想起身,却无力站起来。这才惊觉,我的后背,竟然趴着一个人! 我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